阳春三月,柳絮漫窗,风和日丽的天气,本该是和家人相携踏青的好日子,可首都大学的教授办公室里,却仿佛被乌云笼罩,凝着一股化不开的寒气。
堆满文献的黑胡桃木桌后,一名身着白衬衫,拧着眉头,神情冷肃的男人正端坐在圈椅中。
他头发梳理得一丝不苟,半挽着袖口,露出一截线条分明的手腕,修长的手指指甲修剪得圆润干净,此刻正按在桌上的一沓文稿上,指尖不轻不重地压着几行被红笔圈出的文字。
一阵暖洋洋的微风拂过,卷起漂浮在空中的一缕柳絮,悄无声息地从没有关严实的窗缝中溜了进来,其中一朵尤其调皮,在半空中打着旋儿,忽上忽下,眼看就要落在男人梳得纹丝不乱的发间。
“告诉我。”端坐着的男人忽然将手里的文稿往前推了推,整个身子往后靠去,金丝眼镜后的目光倏地抬起,像两束聚光灯骤然打在对面的男生身上,“你的创新点是什么?”
坐在他对面的男生额前垂着几绺没打理好的碎发,眼下泛着淡淡的青黑,目光游移不定地飘向窗外又快速收回,整个人像是被抽走了精气神似的。
在听到问话的瞬间,他脊背猛地一僵,膝盖不自觉地往前顶了下,差点从椅子上弹起来,却在撞上男人锐利的目光时,仿佛被按了暂停键一般,硬生生卡在了半起身的尴尬姿势。
他无意识地紧了紧放在大腿上的指尖,将裤子布料攥起道道褶皱,舔了舔有些发干的嘴唇,才有些不确定地开口道:“呃,那个,那个,我有尝试用……”
说到这里,他喉结艰难地滚动了一下,“来分析乡镇企业改制中的……那个……地方保护主义现象……”
男人微微眯起眼睛,钢笔在指尖转了个圈,轻轻点在学生论文的某一页。
“……”男人闻言,飞快在男生的论文上面勾画了两下,这才重新抬头看向神色紧张的男生,声音依然平静,却带着不容忽视的锐利,“88年吴先生就发表过……,你的分析和他的框架有什么区别?"
那男生闻言,顿时身子一僵,脸色涨红,嘴唇蠕动了两下,却半天没有发出声音。
“而且。”男人翻过一页,一双眼睛在冰冷的镜片后闪过锐利的冷芒,“你引用的数据是八年前的,但去年上面就已经出台了新的政策。”
说到这里,他停顿了一下,像是在斟酌用词,“用旧数据套新政策,这个创新点,你自己觉得,站得住脚吗?”
“你是这个领域的专家吗?”
“我给你的那些文献,你真的都看过了吗?”
“都这个时间节点了,你一点都不着急的吗?”
……
哒哒哒,走廊上有人经过,脚步轻快,像是心情颇为不错,嘴里还拖长了调子,哼着一首脍炙人口的歌。
“我曾经~问个不休哦~”
明明是有些悲壮的歌曲,却因着门外那人抑扬顿挫,百转千回的调子而显得有些滑稽,引人发笑。
可门内的两人此刻显然都没有玩笑的心思,男生原本涨红的脸色此刻变得无比苍白,甚至有隐隐发青的迹象。
而坐在他对面的男人看着他张口结舌,一句话也说不上来的模样,不由得深深叹了一口气,摘下眼镜,捏了捏有些发酸的鼻梁,调整了一下自己的呼吸,这才对着那男生开口道。
“马上就要截稿了,你指望就交一份这样的东西上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