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淮沙一手握着鹅脖子,大鹅已奄奄一息,任人拨弄,咽气后,武淮沙熟稔地拔毛,白羽窸窸窣窣落下,堆了满脚。
许枫桥皱眉撇嘴,“给卢孔目送行?武野狗,你待他这么好,还要借花献佛宰我的鹅。”
对于鹅被宰这件事,许枫桥倒不生气,武淮沙厨艺不错,比府衙的厨子做得都好。但是,武淮沙什么时候跟卢蕤互通有无了?
“卢孔目人很好啊,我去年有笔糊涂账忘了记,长史为此说了我半天。多亏了卢孔目,拿出来草料单子,我才能逃过一劫。”
许枫桥靠着核桃树,双臂抱胸,“哦?所以你胳膊肘往外拐,要用我的鹅当贺礼是吧?”
“卢孔目人真不错,说真的,你跟他一起去,一定要好好照看他。”武淮沙手握菜刀,剖腹取脏,扔进旁边的菜桶,不消一会儿,鹅头、鹅颈、鹅翅、鹅胸以及鹅掌,就整整齐齐排满了菜板。
许枫桥续点油灯,虽然嫌弃,却守在菜板前,武淮沙会炖鹅也会腌肉,若是从军作战肯定是炊事兵里最拔尖的那一个。
武淮沙用麻绳和荷叶包好肉备用,背过身去,许枫桥举灯也举累了,索性挂在树枝上,“你和卢蕤,啥时候认识的?”
缸里清水倒映着武淮沙北方汉子刚毅的脸,碎冰浮在水面上,琅琅成韵。武淮沙舀了一瓢水倒入脸盆,和着皂角粉洗手,“就是你说,卢蕤哭哭啼啼不像爷们儿的时候。”
“那还挺早的。”
“后来我问了才明白,那时他娘不在了,刚过头七回来。而且他娘改嫁得早,俩人疏离,他过了头七就回来点卯,丧服套在袍子下。”
许枫桥突然内疚起来,“你怎么不早跟我说。”
“你也不提他,我贸然提起算什么嘛。”
“那我确实该献鹅赔罪。”许枫桥转身回屋,竹帘子刚掀起,武淮沙忽然问道,“剿匪的事儿,你怎么想的?”
“还能怎么想?赵崇约都说了,卢孔目有把握。当一天和尚撞一天钟,这尊大佛能好好从落翮山上下来,我就大功告成。”
次日,刺史府衙前,卢蕤披着长披风,头上戴着风帽。帽檐落下来的巾子被他系在脸前,挂在鼻尖处,整张脸只能看见一双眼睛。
许枫桥刚拴了马,手里拿着马鞭,龙骧虎步,衙门前定睛一看,还以为是个女人。
“你是……”
卢蕤一双丹凤眼微微流转,许枫桥当即认了出来,这是他见过最浑然天成的丹凤眼,尤其是那微微吊稍的浓眉,秀气却不秾艳,精明狡黠。
这种胡人的风帽在幽州极其流行,不过平时只有妇女会把头发散在身后。许枫桥侧目,卢蕤一头半棕的微卷发仅由丝绳松松系于身后。
何等茂密,让府衙里衰鬓先斑的幕僚看了都艳羡。
“怎么不束发戴冠?”许枫桥笑道,“读书人么,要正衣冠的。”
“……头发太多。”卢蕤不情不愿来了这么一句。
“之前的事儿对不住,有些误会。我这个人不喜欢把事儿藏心里,马上就要共事,说开了就好。”
这下轮到卢蕤盯着他,许枫桥颇不自在地转了眸子,良久听到对方一声轻笑。
“都多久了。”
“是啊,都多久了。”许枫桥打着哈哈,“咱们是饯行完就走?我带路还是你带路?还有,为什么是我?”
“你猜到是我选的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