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会无时无刻不提醒她,“大衍的苏戚”是个鸠占鹊巢的外人。
巫夏没说什么,此后闲暇之余,便偶尔提点苏戚几句,教她读文识理。拿着易经卜算问卦的时候,发觉她也读得懂易经,兴致来了就考一考,或者教些栾陵的卜筮方法。
苏戚表现得像个乖顺的学生。
她有时会产生某种错觉,仿佛面前之人成了薛相,而她坐在太学里,捧着书聆听教导。于和煦春风间,柔柔唤他一声先生。
可是回过神来,自己身处异域,并无丞相陪伴左右。
有一日,她答出了巫夏给的难题,对方眼中浮起浅淡的笑意,道:“你现在勉强可以做个祝官了。”
苏戚不爱当祝官,认真回答:「其实我更适合打手护卫之类的活儿。」
简单利落不费脑。
巫夏用苛刻的视线,将她从头到脚描了一圈儿,发出毫不客气的嘲笑。
“给耗子做护卫么?”
「……」
苏戚硬了。
拳头硬了。
当然她不能揍巫夏,一是体格受限,二是考虑自己的性命安危。如果换做以前,就巫夏这样的,她一拳能揍倒一个。
弱不禁风的菜鸡!
呵。
腹诽完,还得恭恭敬敬侍候大宗伯。
她知道他会定期卜算国运天命,有次试探着问,能否算一算大衍?正好戳中巫夏的心事,他随口道:“算过,不可见。”
只能看到迷雾一片,均为混沌。
“若有大衍器物,或许能看得更清楚……”
巫夏话说到一半,戛然而止。他看向苏戚,眼眸闪过亮光。
装在萧禾躯壳里的神魂,算大衍的东西么?
巫夏不敢确定。既然有了猜测,他立即带着苏戚去祭坛,把她扔到勾勒了密密麻麻符文的圆阵中央。
苏戚瞅着脚底下宛如虫蚁交叠的朱砂符文,心里瘆得慌。
「大人要做什么?」
巫夏摆弄着奇形怪状的祭器,清冷眉眼结着寒霜。他拨出精力回答两字:“大衍。”
苏戚寻思这人是要卜算大衍的情况,便安心站着,任由他忙活。
抛开繁琐而又诡异的仪式,所谓卜算其实类似于玄学与天文的混合产物。苏戚并不尽信,但她愿意抓住任何一丝机会,寻求自己和大衍的某个连接点。
巫夏整整算了两个半时辰。
他身心俱疲,恍惚间仿佛走在阴雨连绵的黑夜。四周只闻雨声,远处似有人影晃动。勉力追上前去,果然见到身形萧索的男子,踩踏着泥泞道路独自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