郎中瞧着重伤的李睦,眸光怜悯,回道:“伤重至此,习武所用的筋脉皆被刀剑斩断,医者之能,再好,也不过只能保他不至残废,可以后他虽是能如常人般行走,却也决然不能提起刀剑,若是这人积年累月习武不断,恐怕受不了自己做个废人。怎么会想活呢?”
一番话语怜悯叹息,秦岳看着重伤的李睦,喉头干涩的说不出话来。
他不知道李睦经历了什么,不知道他为何伤重至此,可他记得他携剑踏遍九州时的少年意气。
那样的李睦,本该满身光华,如何能因此黯淡,又怎么可能甘心自此泯然于众人。
郎中说的不假,习惯了出尘无双的人,受不住这般打击。
形同废人,不如去死。
也许李睦,并不想活。
李睦清楚的听到了郎中的话语,听到郎中的声声叹息,听到那叹息中饱含的怜悯。
形同废人可怜吗?
当然可怜。
只是,那有如何?
内室苦涩药味中夹杂着的那抹梨花香在李睦鼻息间流转,他清楚的知道,他不想死,纵使是废人,也不能是死人。
失了旧时骄傲,又能如何?
他不愿做一个自此消声无迹,永远不能在他心爱之人生命中出现的死人。
他还有许多未做的事,未全的遗憾,他还欠沈玲珑一场,完美无缺的婚礼。
他还未曾喝尽那盏交杯酒。
他还未曾燃尽那支龙凤喜烛,他不能死。
是啊,他怎么能死呢?
梨花香味来回流转,李睦逼着自己清醒。
时间一点点过去,药效在李睦身上作用。
从日落到昏黑,再到夜半,就在秦岳甚至以为,李睦大抵是真的撑不过这一关时。
李睦强烈的求生之念,和这护着他心脉的药,总算是保住了他性命。
他猛地咳出了滩污血,掀开了眼帘。
厢房昏黑未曾点灯,李睦咳血的动静一起,秦岳赶忙将他扶着,语气惊慌道:“能醒来就好,能醒来就好,我先去给你找郎中过来,你在这等着。”
秦岳话落,匆匆点了厢房的烛火,便急急出了厢房,过去寻郎中。
李睦一人在厢房内,忍受着周身的剧痛。
厢房内药味依旧浓烈,可李睦在清醒后,却愈加清晰的嗅到了那股梨花香味。
那味道隐约浅淡,可李睦对梨花香再熟悉不过了,即便满是苦药味道,他也嗅的出来,那是沈玲珑最爱的梨花香。
李睦手撑在床板上,强自起身,抬眼寻着味道望去。
他瞧见了个浴桶,浴桶里放着浓黑的药汁。
或许,是有人受不得药浴的苦味,于是在药汤中放了梨花中和味道。
李睦如此想着,却还是存着侥幸,仍旧撑着床板起了身。
他实在伤的重,这不过刚一起身,便猛地又砸在了地上。
咚的一声。
血肉之躯又砸在石砖地上。
可李睦这一砸,却瞧见了药桶一侧扔着的,那浸满了浓黑药汁的衣裙。
那衣裙好生熟悉,便是浸满了浓黑药汁,李睦也觉得熟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