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
不一会儿,陆嘉一又问:“两颗鸡蛋可以吗?”
“可以。”
“香油呢,你要加香油吗?”
纪无虞也许缺少真正的爱,但从未缺过钱。所以只需要花费高价就能在各式各样高档餐厅被厨师照顾口味的纪无虞,此时坐在被修补过的掉皮的餐椅上,面对穿着松松垮垮的老头衫的厨师,对于这样的服务产生了一瞬间的错觉,认为这个五平米不到的厨房做出来的饭菜可能比高档餐厅更美味。
不然无法解释自己为什么坐直身体眼巴巴的等着。
十分钟后,陆嘉一把面端到纪无虞面前,摆上筷子,催促道:“你得快点吃。”
纪无虞拿起筷子,抽了张纸巾擦了擦,“我知道,你爷爷很快就回来了。你都说了好几遍了。”
陆嘉一站着看他慢条斯理擦完筷子,抽了抽嘴角,转身端出自己的饭菜摆到桌子上,把其中一碗粥端回锅里,坐到餐桌前跟纪无虞说:“差不多半个小时,你别磨蹭就行。”
纪无虞夹起面碗里的煎蛋咬了一口,看到陆嘉一盘子里清淡的胡萝卜丝,问道:“你家里没油了吗?”
陆嘉一白了他一眼,没好气的说,“给你煎鸡蛋用完了。”
“给你一个。”纪无虞说着要把另一个煎鸡蛋夹过去。
刚才还冒犯别人的人此时倒大方起来了,陆嘉一双手挡住自己的碗,“不要不要,你吃啦。我跟你开玩笑的,我不放油是因为要吃清淡一些,免得加重心脏负担。”
纪无虞有些不相信的问,“每天都这样吗?”
“嗯,一直都是这样。”陆嘉一点点头,“就是因为这样,我才可以不用一直吃药。你看,我平常看起来是不是跟正常人一样,能上班能上学,是吧。”
陆嘉一说完飞快的看了一眼纪无虞,低下头喝粥。他想起在酒店吃冰激凌的事情,如果有可能,陆嘉一宁愿选择不看,也不想知道别人对待这件事的眼光是怜悯还是同情。
陆嘉一垂下的头发挡住了大半张脸,露出抿着的嘴唇,布满蓝色血管的瘦弱右手紧捏着筷子,像在接受什么难挨的审判一般。
这时刻,纪无虞从陆嘉一这个稍显紧张的姿势中体会出一分生病的无奈来,并意识到陆嘉一并非他口中说的那样乐观。
“那你很厉害。”纪无虞开口说。
陆嘉一夹菜的筷子顿了顿,掉了几根胡萝卜丝。房间里只剩下风扇带动空气的呼呼声。
两个人面对面坐着都没有再说话,纪无虞挑着面条,有些心不在焉,突然想不起来那天在阴森的纺织厂前,堂堂段家少爷,为什么会屈辱的接受两千元一次的批发价。
明明零售价才更符合纪无虞现在的身价,毫无疑问是陆嘉一当时抽风的脑子带坏了他。
于是他清清嗓子准备对交易价格再次协商。
“快快快。”还没等他开口,陆嘉一突然站起来一把收掉纪无虞手里的筷子,拉着他的胳膊往外走,“我爷爷回来了,我听到自行车的声音了。”
纪无虞一时摸不清楚状况,任由他拉着,走到门口时纪无虞也听到了旧自行车“呱嗒呱嗒”的声音。
“完了,现在下去已经来不及了。”陆嘉一左右看了看,急急忙忙把纪无虞推到走廊上晾着的床单后,又用手扯了扯,严肃的交代纪无虞,“不要发出声音,等没人了再走,走的时候一定要小心不被人看到啊。”
然后留下一脸铁青的纪无虞,转身进了屋,他还要把纪无虞没吃完的面处理掉。
这时天差不多已经黑了,陆老头提着水桶,把渔具放在门口。
隔着床单,纪无虞闻到一股淡淡的鱼腥味,肯定钓到鱼了,他推测。
果然,他听到陆老头推开门叫陆嘉一:“小七,快来,今天钓了一条大的。”
“真的,还有一条黄骨鱼,是在西河那钓的吗?”陆嘉一惊喜的接过来。
接着墙边的水管传出震动声,大概是屋里的人在接水。陆嘉一不仅会法术,迷惑人的心智,还有相当厉害的演技。蹲在床单后的纪无虞这样评价。
“换地方了,西河今天是大胡子值班,没戏。”陆老头说着把门关上,屋里的声音就小了,透过窗户能看到陆老头坐在刚才纪无虞坐过的位置上开始吃饭。
纪无虞就这么半蹲在窗前往里看。
看陆嘉一从卫生间里出来进了房间,又从房间出来坐到沙发上,仰起脸跟陆老头说了几句话,再从沙发上站起来去够柜子上的铁盒。。。。。。
这些毫无意义的举动让纪无虞觉得无聊。
他在床单遮挡的三角形的空间里扭动了一下身体,摸了摸身后的一堆杂物,还挺硬实,于是拍了拍自己蹲酸的腿,一屁股坐在杂物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