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沉吟片刻,说道:“我认识一些在女真部族附近耕种多年的汉人老农,他们世代在这里生活,或许对改良沙土地有些经验。”
“明日一早,我带你去找他们问问。”
顾凉同意了。
同时,他也做了另一手准备。
当晚,他回到官邸,连夜写了一封详细的奏报,通过加急驿站快马送往京都。
在奏报中,他详细描述了女真属地的土壤状况,并恳请朝中司农寺(负责农业的部门)的官员能提供耐贫瘠作物的种子或改良土壤的方略。
他知道,远水解不了近渴,但他必须让朝廷意识到这个问题的严重性。
第二天清晨,天还没亮,顾凉和白露便轻车简从,离开了平州城,走了很远很远,前往城外几处零星的汉人屯垦点。
这些屯垦点大多选择在靠近水源、地势相对平缓的河谷地带,是这片贫瘠土地上为数不多的可耕种区域。
他们找到了一位姓赵的老农。
赵老汉已经年过花甲,头发花白,皮肤被风霜侵蚀得如同老树皮。
当他听完白露的来意,并捻了捻他们从女真草场带来的土壤样本后,只是长长地叹了口气。
“侯爷,顾大人,”赵老汉的声音沙哑,“这土,俺们叫它‘跑水土’。”
“看着黑,不存水,不存肥。”
“种草放羊还成,想让它长出麦子,比登天还难呐!”
“那可有改良的法子?”顾凉急切地追问,“譬如多施肥,或者掺入河泥?”
赵老汉摇了摇头,指着自己那几亩可怜的田地:“大人您看,俺们这几亩薄田,是祖辈几代人,一担一担从河边挑来河泥,又混了不知多少牛羊粪,才勉强养熟的。”
“就这点地,还得多浇水,收成也只够糊口。”
”女真人那片草场有多大?漫山遍野的,怎么改?改不过来的!”
老农的话朴实而残酷,像一盆冷水,将顾凉心中燃起的希望之火浇灭了一半。
接下来的几天,顾凉和白露几乎跑遍了平州附近所有的汉人村落。
他们拜访了十几位经验最丰富的庄稼好手,得到的答案却大同小异。
有人建议可以试试种些耐旱的豆子或者谷子,但产量极低,根本无法作为主粮满足数万人的需求。
有人提议开垦河边的滩涂地,但这工程浩大,且可开垦的面积相对于庞大的人口基数而言,只是杯水车薪。
他们也曾寄希望于某种传说中的“奇人”。
白露动用安国侯商行的情报网,四处打探是否有精通农学、见识广博的隐士高人。
然而,得到的消息都令人失望。
在这个时代,大多数读书人专注于经史子集以求功名,真正潜心研究农桑之术的人凤毛麟角,更不用说在北境这种苦寒之地了。
这天傍晚,两人骑着马,从最后一个村落返回平州。
夕阳将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气氛沉默而压抑。
一路上,他们看到了成群结队的女真牧民,赶着牛羊,在广袤的草原上游荡。
“我们看了一圈,问了一圈,”白露勒住缰绳,停在一处高坡上,眺望着远方的草原,声音里带着一丝疲惫,“结果是。。。。。。根本什么办法都没有。”
顾凉站在她身边,沉默不语。
他博览群书,自诩为治世之才,可面对这片广袤而贫瘠的土地,他的一切学识、智谋都显得那么苍白无力。
“或许。。。。。。我从一开始就错了。”顾凉低声说道,话语中透着深深的自我怀疑,“安居乐业,说起来容易。”
“可没有粮食,何来安居?没有安居,又何来乐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