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坐下给自己倒茶,刚斟满一杯,晴炎便毫不客气地夺去喝了个干净。容澈不与他计较,另外寻了只杯子,再次斟满。“近日未有委托?”
“卢侃下了令,维序神尊即将莅临静水镇。非性命攸关之事,仙者一律不准承接委托,以迎接神尊大驾为主。”
容澈呛了口水,咳了几声,垂着头低低地笑:“你说,云荒有没有想过,有一天你会这样隆重地接待他?”
我瞥他一眼,一字一顿道:“不是我自愿的。”
“你不自愿,还有人强迫你吗?你不愿见蟒蛇公子,与他绝交,却不曾打算避开云荒,不与他见面。温帛有句话还是说对的,其实一直不清醒的人,还是你。”
我思忖良久,解释道:“我对云荒……”
“我说的是张青莽啊!”他打断我,一脸的无可奈何,“多年前的事情,于情于理都是云荒可恨的多。可你分明更加记恨张青莽,为什么呢?”他的尾音拖得甚是旖旎。
我尚来不及反映,他便带着一脸高深莫测的笑,盈盈走开了。
晴炎支颐打量许久。“阿姐,他在说什么?”
我干笑着摇了摇头。
他失望地一撇嘴,整个人伏倒在桌子上。“阿姐,我好无聊!”
我诚恳地告诉他我也是。
“阿姐,明天我们去游清水河好不好?”
“游船吗?”
“好啊!”他鼓掌欢笑起来。
我好笑地瞥他一眼。“你是炎魔,通体由业火化成,竟然还要坐船游清水河。不怕船翻了落入水中,你就被浇透就此熄灭了吗?”
他浑身打了个哆嗦。“真……真的吗?”意气飞扬的脸霎地苍白,仿若跳动的焰火收敛风采,饶是引人生起欺侮的念头。
“清水河水深清冽,不染浊气,对付你这类的业火炎魔最是有效!”
他咬着唇坐立不安。面色红一阵白一阵,仿佛是害怕极了,又有什么要紧的事情,迫的他不得放弃。我真是愈发的好奇了!
不消片刻,他豁然抬头,目光坚定地说道:“阿姐,我们还是去吧!淹死总比无聊死的要好。”
我一时竟说不出话来。
“好不好?”
“呃,好!好……”
翌日春雨稍止,只零星还飘落一些。晴炎上船的时候,伸着脚犹豫了足足一刻钟,艄公举着桨偷偷一击,晴炎站立不稳踉跄着跌进舱里,始算是上了船。我终于领悟到容澈死活不肯与我们同来,临走前还赠一句“免得颜面落进河里”是颇为高瞻远瞩的。
清水河夹岸柳丝娉婷,落英缤纷,灿若云锦。湿润润的清风拂进船舱,甚是沁人心脾。晴炎战栗了片刻,恍然觉得这样的情景有趣极了,不多会儿,却站到了船头,尽情地飨用景致。渌水波澜,就像流泻的绸缎,一层层铺展开去。晴炎忍不住伸手去舀清澈的河水,方将手伸入水中,他便皱起眉,一脸的困惑。“阿姐,这是什么东西?”我站到他身边低下头看。
清凌凌的河水中,有脉墨绿色的波痕,随着船缓缓地涌动。水波宏阔,潜在河底,流水落花几乎掩去了它蜿蜒前行的身姿。
“何用问遗君,双珠玳瑁簪。”胸口隐隐的有些作痛。
“啊?”晴炎一脸的懵懂。
“没什么。大概是水底的潜流,不必在意。”
“哦。”他听话地不再过问,只用手一遍遍地掬着清凉的河水。
艄公忽地出言提醒。“小公子,麻烦收一收手。迎面有条船过来啦!”
我闻言抬眼望去,迎面果然过来一条雕栏画栋的画舫。朱红色的漆,碧瓦飞甍,配以精细的镂空雕刻。船舱四处垂着轻盈的帷幔,清风过处,婉约起舞。舱内似是香烟缭绕,远见案上摆着一只金兽,应是有焚香。透过纷飞的帷幔,隐约可见画舫里坐着的数十个人影。有人撩开帷幔走出来。绰约的身姿,鬓边簪着一朵娇艳的杏花。她背对着这方,手持着为帷幔并不放下,低声延请道:“尊上。”
眼前的景致,霎时恍惚。
“云……”女子的惊呼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