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渚走后,韩熠抱着琴又去了禅房。
所谓禅房,也只是一间阁楼,内里铺了叠席,正面墙上悬的却不是菩萨画像,而是一身紫衣俊美如谪仙的抚琴公子。
公子眉眼带笑,衣袂飘扬,旖旎风流宛若真人。
画下供着香案,置着桂花酒酿、各色果子点心和冬日里京城都难买到的鲜橙与乳柑。
他往香炉里燃了一炷香,又剥了个柑橘放到画像底下。
“玄哥儿,你最爱吃这个。今儿有事耽误了些时间,你别跟我置气。”
然后他坐到蒲团上,在几案上放好琴,阖上眼睛轻颤着拂出第一声。
想象着是那人的手指,熟稔撩拨着琴弦,一白一紫两枚戒指熠熠闪着光芒,一曲《流水》倾泻而出。
只有弹琴时,才觉得好像他一直都没有走。
曲毕后,韩熠伏到琴上,无声啜泣起来。
日光渐渐西斜,禅房内变得昏暗,他给琴盖上厚厚毡布悉心收起,站起身抚了抚画像衣摆。
“玄哥儿,明日我就不来了,你想我的话就给我托个梦吧,我要去给你报仇了。”
房门极轻声地被敲了响。
韩熠微微侧过脸去:“谁?不是说过不要打扰本宫!”
外头内侍声音有些发抖:“殿下,殿下,太子妃娘娘要生产了……”
——
第二日早朝后,晏渚被留下来,随昭安帝去了御书房。
马抚青先向晏渚道了喜:“恭喜晏相,新得了外孙女。”
“感恩陛下关怀,但臣有愧。”晏渚道,“太子妃没能给陛下添个龙孙,是她没福气。”
“太子妃还年轻,为皇室开枝散叶已是有功,朕有赏。”
昭安帝俨然挺开心,赏了太子妃人参、燕窝补品和夜明珠,又给小孙女赏了金银布匹。
“臣听闻太子殿下昨日一直陪伴太子妃生产,今日又亲自给太子妃端羹汤。可见做了父亲,人就会成熟许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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昭安帝接过马抚青送来的红枣茶,点头:“是么?这小子一贯叫朕头疼,这回总算办了件正经事。”
晏渚见帝王心情不错,委婉相劝:“可惜皇后娘娘离得远,不得含饴弄孙,享天伦之乐……”
昭安帝放下碗,眉头浮上一层倦怠:“皇后身体不佳,京城气候不适宜调养,在行宫不错,清净。”
“是。”晏渚没再试探,低头垂目一会儿,刚想张口,“太子既已——”
昭安帝却打断了他:“太子好生陪伴太子妃就好。晏卿,正好朕找你看点东西。”
朝马抚青递了个眼色,马抚青便端来一摞折子递给晏渚。
摊开,上边几本皆是林微之从京南路上表的折子,是四个多月间查办的贪腐案件。
不仅捋顺了吴王治疫留下的摊子,还将因骆坤疯癫未探明的曲折内情一并向下查明。
“林家小子是个人才,还给朕发掘了个办事利落的提刑官,审贪腐也是一把好手。”
说着说着,昭安帝脸色陡然变了:“贪墨税收银两、买卖官位……京南路看起来乱得很,不似晏卿日常奏报的那样平静。”
晏渚跪下罪己:“是臣御六部无方,治理失察,叫底下人钻了空子,臣这就派人去京南路辅助林转运使查案。”
昭安帝却笑了:“瓜田李下的,不太好吧,若林微之有点什么,晏卿反而说不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