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帮南宫家,就是为了还大夫人当初的收留之恩。凡事义字为先,我若是有半点私心,谋了半点私利,就叫我犹如此指,一刀两断。”年轻的女孩儿信誓旦旦举起右手,露出那伤口,“阿公若是信我帮我,我必不辜负。”
“老头子我没帮你什么,你又何必黏上了我。”瘸腿阿公坐在椅上,眯眼憩着,并未瞧她,“老头子久不理江湖中事了。南宫家肯把宅子卖给你,是你自己的造化。守不守得住,要看你自己的本事。”
“阿青只有像疯狗那样乱咬的本事。”她笑了,“阿公若是瞧得上眼,阿青往后愿为阿公驱驰,绝无二话……”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呢?
仿佛很久以前,又仿佛就在昨天。
出了门,二两青抬眼看了看日头。头一次,发觉自己竟又回到了当初独自一个的处境,不禁苦笑。
这么些年来,她渐渐习惯了瘸腿阿公在背后当她的支持者。所谓不看僧面看佛面,她知道的,开始的时候,人们大多是看在阿公的面子上才对她礼让三分。那时候的她,说是狐假虎威都不为过。
而今她虽然有了自己的势力,但真要跟城东的南宫旁系对上了,她不知自己有几分胜算。就如她当初单枪匹马就冲去南宫家谈判一样。
——没人知道结果会如何。
………
过了午,她回到衙门,一番好说歹说,张捕头才同意让她见南宫璇。
“青姑娘,我并未杀人。”见到她的第一眼,南宫璇便已解释道。
“这我当然知道。”二两青不耐烦道,“你若真当真计较那事杀了姓赵的,当初怎么还会嫌我多事?”
南宫璇愣了一愣,仿佛没料到她竟那么理所当然便信了他。
他怔怔地瞧着她,反令得她心下一慌,不自觉又摸起脸来,“看什么看?有什么好看的!”她不过是匆忙之间没有擦粉罢了,怎么倒好似她犯了多大的错似的?
“……没什么。”被她一斥,南宫璇当即回过神来,立时狼狈地移开目光,微微有些不自在。
二两青无暇理他。安大人已让她不要过分插手这案子,而今她自然不能在此久留。她只能赶紧问他,“你昨夜究竟去了哪里?”打更的说曾见过他在城东一带出现,福叔道他五更天的时候才一身露水地回了来,夜深人静,他竟又去做了什么?
“……”南宫璇却沉默了。
“怎么?不能说?”她问他,瞧见他一闪而逝的犹豫。立时便明白了。
果然,南宫璇沉默了片刻,轻声道,“……抱歉,此事与命案无关。”
她心下当即有了些不明所以的难受,嘴上却不由自主地脱口问道,“如此就是没人能证明你不在那命案现场了?”
他点头苦笑,“是。”
这可真是难办了。二两青皱了皱眉,“你可知道,那姓赵的是不会武的。”这一回的命案,涉及的不是江湖中人,不要说她了,即便是阿公肯出面,安大人都未必会给面子。
“青姑娘,不用为我奔忙了。”他瞧着她蹙着的眉,不禁温声道,“凡事都有因果,我没有杀人,便不必担心。”
他料想她必然也为了这件事颇为担心,早上他匆匆一瞥,瞧见右鬓的一缕发丝未有束好,而今再见,那缕发丝依旧跳脱在外。
她的性子这段时日以来他也了解了不少。她若是要做什么事,必然风风火火,雷厉风行,什么都顾不上的。
所以他此刻身陷囹圄,竟反而为她担心起来——她这么为他奔忙操心,让他如何过意得去?
“你倒是潇洒。”二两青一愣,当即听出了他话里的意思,鼻中不禁哼笑一声,“这是让我这外人少管你闲事了?”
他对她那么客气,当真有些……让她不好受了。她这算什么?剃头担子一头热?
她心中立时一阵憋屈难受,可平日里她伶牙俐齿,这会儿却憋了半天也再憋不出更能伤人的话了。所以这一声冷笑过后,却径自沉默了。
“我……不是那个意思。”南宫璇急促道,“我只是……唉……”他顿了一顿,低声道,“我南宫璇何德何能,能让姑娘帮我至此……”
他瞧着她,眼里充满了歉疚,他甚至都未有勇气对她说出那一晚他究竟去见了谁。他怎么值得她如此赤诚以待?
“何必说这些客套话。”二两青撇嘴道,“你若还当我是个朋友,便心安理得让我帮你……”不知为什么,她陡然之间便想到了独孤忱。
同样是客套话,独孤忱就能说得发自肺腑,让人听了受用万分。可自他口中说出来,却让她听来只余了浓浓的苦涩和难受,这难受让她当即便脱口道,“况且……况且我若是不帮你,保不准以后要被老太婆烦死,即便为了我自己,我都不能袖手旁观。”
她说完这话,便未再瞧她,不过挥了挥手,急匆匆道,“既然你没有杀人,确实也没什么好怕的,我若要帮你什么,也……花不了什么大力气。”
她的眉眼很干净,未有平日里的浓妆艳抹,眼下竟带了几分温柔纯良。这令得她先前的嘲讽斥责竟也变得有些无足轻重。仿佛这一刻的二两青已卸下了厚厚的防备和尖锐的武器,便如一个寻常的姑娘那样。
他想到这里,那不知名的愧疚心便越甚了。
“虽然这里我都打点过了,可你自己还是要小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