尉迟敬德等部夜驻是晚,李世民所率之步骑,一日间,便是后续的步卒也已行近百里,李世民与玄甲骑行则已百余里地,距离高延霸所扼守的大蛇头隘只剩下四五十里地了。
李世民再次接到了对大蛇头隘高延霸部的最新军情奏报。
大业十一年,突厥犯塞,李渊曾与马邑太守王仁恭共击之。时李世民尝有来马邑随行,他对马邑、楼烦的要隘烂熟於心。故对大蛇头隘的地形了如指掌。上午,他接到第一道对高延霸部情况的奏报时,便就对怎么打高延霸已有了一个初步的谋划。此际得到最新的奏报,与上午的奏报并无多大区别。他遂召来从在军中的段志玄、翟长孙诸将,展开地图,布置战术。
“高延霸据险而守,正面强攻,伤亡必大。欲破此隘,宜当正奇相合。今晚休整一夜,蓄养力气。明日到关隘后,我引千骑,举我旗帜,於隘前佯攻,吸引其注意力;志玄,你引五百精卒,潜至隘西密林,待其注意力被我吸引,突然杀出,攻其侧翼;长孙,你引跳荡百人,攀援隘东峭壁,居高临下,击其背后!三路齐发,必破此隘!”他谋虑已熟,充满一战克胜的自信,顾盼下令。
众将领命,各自准备。
……
次日雾气散后,尉迟敬德、高满政部再度启程。
行到快中午时,前方斥候飞马来报:“楼烦关已见,距此三十里地。”
尉迟敬德驰马上到高处,手搭凉棚,打眼眺看,望见西北边远处,一道绵延的城墙如苍龙卧野,蜿蜒於山脊之上,——这是开皇五年,为防御突厥南下,杨坚令大将崔仲方主持在此修建的一段长城,依山势而建,扼守险要,楼烦关城的轮廓,遥遥可见,矗立其间。
听闻已可望见楼烦关,今晚或者明天上午,即可开进关中,摆脱汉军的尾追了。许多士卒忍不住发出了低低的欢呼,连日来的疲惫仿佛都减轻了几分。高满政也稍稍松了口气。
然而,这口气尚未喘匀,斥候飞驰而来,满头大汗地赶到中军,带来了一道仓皇的急报:“报!将军!一支汉军,打着宋金刚的将旗,正迂回向马鞍山方向急进!”
“马鞍山?”尉迟敬德与高满政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惊愕。
却这马鞍山,因形似马鞍得名,是楼烦关的南面屏障。此山倘若被汉军占据,就等於断掉了尉迟敬德、高满政大军进入楼烦关的必经之路,大军将被迫滞留在山前的开阔地带。这座山上,有数百楼烦关的守军驻扎,但如果进攻的汉军人多势众,守军恐难久撑。
“这贼厮,难怪他追了老子一路,却不来交战,原来是一边虚张声势,吓唬我军不敢疾进,一边遣兵抢赴马鞍山,要断俺归路,阻俺入关!”尉迟敬德又惊又怒,拳头狠狠砸了下马鞍。
——则是说了,尉迟敬德等部从雁门西南撤退开始,到当下为止,已行军多日,路上行速缓慢,则宋金刚部若欲抢占马鞍山,岂不其所遣之兵早该到马鞍山了么?怎么直到此时才到?这乃因雁门西南到楼烦关一线,多山地,若要抢占,须得跋山涉水,绕行深谷小径,行速受限,故而堪堪也不过这时,宋金刚所遣之兵,才赶在尉迟敬德等前,抵达马鞍山下。
发怒罢了,尉迟敬德不敢怠慢,立刻点派一员骁将,率精兵千人,火速驰援马鞍山,务必打退宋金刚部的进攻,保住大军开进楼烦关的通道无虞。
遣往援助马鞍山的兵马才出,后军一道道急报又送至。
“程咬金引贼骑数百,袭我右后!”
“甄翟儿引贼步骑大众,逼向我军左后!”
尉迟敬德、高满政等将骑在马上,向右后眺望,隐约望见长蛇也似的行军队伍后边,尘烟滚滚,有唿哨声随着热风传来;再往左后远眺,望见了更大的烟尘,传来的喊杀声也更大。
高满政蹙眉片刻,压住声音,说道:“将军,情况不对!程咬金、甄翟儿同时发力,宋金刚又往攻马鞍山,这像是……,像是要对我军展开围攻!”
“再调精兵千人,急赴马鞍山!直娘贼,马鞍山断然不可有失!”尉迟敬德下令后,又厉声喝道,“传俺将令,留兵掩护,抵御程咬金、甄翟儿部,全军继续向楼烦关方向前进!”
又一道急报传至:“将军,我军左翼一二十里外,约数千汉军袭来,所举汉贼王须达将旗。”
“王须达?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高满政大惊失色,失声说道。
尉迟敬德亦是吃惊,他环顾四周,渐近楼烦关,地形渐趋开阔,而加上突然出现的王须达部,汉军左、后、右,已呈三面合围之势。这就意味着,他们面临的不是宋金刚一部的阻击,而是至少三路汉军的精心合围!现下已不是考虑王须达部是从何处来的,而是两个抉择摆在了他的面前,需要他赶紧决定:是就地结阵防御,或不惜代价冲入楼烦关。
就地结阵,可保一时,但若宋金刚攻下马鞍山,通往关中的道路断绝,仍是死路。冲入楼烦关,虽要冒被截击的风险,但只要进到关中,有险可守,就可转危为安。
“不能在此地被缠住!”尉迟敬德做出判断,“传令!分兵一部护卫左翼,全军加速,向楼烦关突击!不惜代价,冲破阻挠,入关!”
命令下达,万余步骑仓急的变阵,或分出护卫,或加速前行,试图在汉军合围完成前,冲出一条血路。然而,为时已晚。
急行才只十余里,至一处被河谷、山岭夹峙之地,蓦地里,只闻得四面鼓声大作,号角长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