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天政,怎么是你?”
钟天政那船的船头悬挂明灯,照亮他的人,船只在慢慢靠近,周围几艘船让开位置,颇有众星捧月之感,海风撩动他的青衫,偏又透着些莫名的寂寥,他淡淡道:“恩师别来无恙,听说谭家已然退隐,学生还当此生再也见不到恩师了呢。”
此时文笙等人乘坐的小船已经尾随上来,杨兰逸不由咋舌:“我要是谭院长,只怕要气得吐血。”
厉俊驰问:“要不要上去帮忙?”
文笙道:“再等等。盯着那屠先生的船,别叫他逃了。”
谭二先生早过了刚得知钟天政身份和儿子死讯那最为难受的阶段,深吸了口气,淡淡地道:“谭家退隐不代表着有仇不报,叫人欺负了都不还手,你鬼公子埋伏在此,待要如何?”
难为他这时候还能如此不动声色,甚至在说“鬼公子”三字时隐约带出几分嘲意。
钟天政面无表情:“哦?恩师家中终于认清楚谁才是真正的仇人,实在可喜可贺,就不知谭老国师泉下有知,可曾为顺金山斗乐而后悔?”
厉俊驰心中骂了一声,暗忖:“这短揭的!”怎么听着好像是在为顾姑娘鸣不平,姓钟的带这么多人来,追上了却不动手,一味和谭二先生叙旧,搞什么鬼?
谭二先生咬着牙一字一句道:“自然是后悔的,我和我的父兄每时每刻都恨不得时光倒流,谭某也不致于受人蒙骗。搭上我儿瑶华性命。”
这一次钟天政没有立时回话,停了一阵方道:“你再是恨我,师兄也没办法活转回来。就像你们再后悔,也需承受顺金斗乐的苦果。白云坞那船人我志在必得。谭家既是已经归隐,就不要再参与这些打打杀杀了,看在过往份上,这次我当没看到你们,闪开吧。”
谭二先生一时左右为难。
若顺着他的心意,他对钟天政的恨要远超白云坞。一见面就恨不得出手置其于死地,可他不能,且不说钟天政此时带着这么多人。就这弓上弦刀出鞘的架势,打起来多半儿凶多吉少,他没忘了此行的目标是那姓屠的,死人总要给活人让路。五弟还在受“神丹”控制。他怎能因小失大。
顾文笙呢,怎么还不来?
文笙隐身暗处,遥望这一幕,多少能感受到谭二先生此时急怒交加的心情。
甚至于她想得到,钟天政必是知道自己这船悄悄跟了上来,厉俊驰和云鹭再怎么小心,这海上无遮无挡,划个桨都能听到水声。
他不在意。仗着人多,所以有恃无恐。
也是因为钟天政根本没想到自己还活着。
谭家人会打听到屠先生的事到罢了。钟天政怎么消息也如此灵通?他通过什么渠道知道的?
这整件事透着反常。
她想多等一等,看钟天政带人和白云坞斗会是个什么情景,钟天政既然肯放谭家人一马,那就再好不过。
此时钟天政已经从谭二先生那里移开了视线,林庭轩指挥着那些船只不停收缩包围圈,要将白云坞的大船困住逼停。
尽管那艘船上俱是高手,却抗不住凌空袭来的乱箭,帆绳被射断,船速陡然间慢了下来。
前面海面上海水流向有异,隐隐形成了一个巨大的漩涡,全因奔腾的江水在此汇入大海,飞云江入海口到了。
白云坞那船突然调转了船头,贴着另一艘船的船舷与它擦身而过,逆流而上,向着飞云江驶去。
钟天政当先反应过来,喝道:“拦下它!”
虽然不知道对方这是早有预谋,还是临时起意,但他最讨厌的就是事情脱离控制。
滚滚江水沿着地势自高处飞流而下,任何船只想逆流进入飞云江都十分困难,白云坞的那艘大船亦受到了极大的冲力,在江海合流处打了几个漩。
与此同时,船上几条黑影跃入水中。
林庭轩连声喝道:“放箭,放箭!”
事起突然,近处几艘船上将士从寻找目标到放箭终是晚了一步,周围海面顿时像落雨一样,“沙沙”一阵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