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侧的大员们脸色顿时变得精彩纷呈,眼底掠过几分不悦。
此等协管天下女子的重权,本该在早朝之上由众臣商议、权衡利弊后,再由陛下定夺。
如今陛下竟在这养济寺,当着一众百姓的面直接宣布,全然将他们这些朝臣晾在一边,这未免太过不把他们放在眼里。
可“君无戏言”四个字如重锤般压在心头,他们终究只是臣子,再多不满也只能憋在心里。
有人暗自腹诽,陛下怕是真的老了,行事竟这般随心所欲,如此儿戏。
目光转而落在温以缇身上时,又多了几分探究与忌惮。
更有人在心里打鼓,难不成今日陛下和皇后驾临,本就是温以缇暗中安排好的?
方才她那番话,怕也是特意说给陛下听的吧?
这丫头年纪轻轻,竟有如此深沉的心机,往后怕是要多加提防了。
正熙帝握着赵皇后的手紧了紧,目光先落在她略显苍白的脸上,又扫过堂内的座椅,当即就要带她坐下。
他素来记挂着赵皇后的身子,生怕她多站受不住。
温以缇见状,连忙侧身想将自己的主位让出来,刚要开口,却被正熙帝抬手制止:“今日是你审案宣案,这主位本就该你坐。”
说罢,他径直牵着赵皇后,走向顺天府尹原先的位置。
一旁的常芙眼疾手快,几乎是正熙帝落座的瞬间,就搬来一张椅子,还不知从哪摸出两个绣着云纹的软垫,又忙不迭吩咐四花等小女官:“快把暖炉挪过来,离皇后娘娘近些。”
顺天府尹站在一旁,脸上半点不敢露不满,他哪敢跟皇帝抢位置?只能僵着身子杵在原地,模样有些发怔。
“哎,你今日也参与审案,怎能一直站着?”正熙帝余光瞥见他,当即开口,“来人,再添张椅子。”
话音未落,四花和秦清月已端着椅子和软垫快步过来,动作麻利又稳妥。
顺天府尹愣了愣,指尖触到软垫的暖意时,心头忽然一热。
单论这份细致周到,这些女官倒比许多粗枝大叶的男官强上不少。先前对女官的那点排斥,竟不知不觉淡了许多。
温以缇重新坐回主位,指尖轻轻按了按眉心,强行压下心头的波澜,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
而后转身面向正熙帝,条理清晰地复述起第一个案子的审判经过。从案情查证的细节,到最终裁定的依据,再到后续的处置安排,每一句都说得沉稳分明。
正熙帝端坐椅上,目光专注地听着,偶尔微微颔首,神色间不见半分不耐。
一旁的大员们却按捺不住了。
有人悄悄用眼角余光示意同伴,温以缇此刻当众复述案情,分明是想借着陛下在场,把案子的结果彻底敲定,断了他们日后反驳的余地。
等温以缇话音落下,正熙帝当即点头,声音带着赞许:“不错,此事无需再审了。温寺卿断案条理清晰、有理有据,奖惩也分毫不差,朕很满意,就这么定了。”
“臣遵旨。”温以缇躬身应道,脊背挺得笔直。
殿外的百姓们顿时小声议论起来,眼里满是惊讶与信服:“原来温大人这么得陛下看重!”
“有这样断案公正的温大人,还有体恤百姓的陛下,咱们往后的日子更安稳了!”
细碎的赞叹声里,藏着实打实的安心。
而后温以缇手持卷宗向正熙帝奏请:“陛下,林家与裴家涉案之人的罪证、供词已尽数核验,因果皆清,后续审判事宜,还请陛下示下。”
正熙帝先侧头看了眼身侧的赵皇后,见她微微颔首,才转回头看向温以缇,语气带着十足的信任:“此案既交由你查办,便由你定夺审判。朕记得你当年对《大庆律》与宫规背得滚瓜烂熟,又曾任职宫正司,做过一方父母官、断案经验足够,朕信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