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耳朵把那些议论声、尖叫声、呼喊声、风声、钟声都隔绝在外。
只能察觉到自己的脚步声。像某种倒计时,像丧钟,敲在心头。
一步,两步,三步。
他拨开最外层的人群,又挤过里层的保安和老师。
然后他就看见了满目的鲜血。
他自残时也没有见过那么多鲜红的血。
鲜血让他的细胞产生本能,发出尖叫,刺激着他的头皮,他觉得整个人轻飘飘的,下一秒就要飞起来了。
熟悉的脸庞躺在血泊之中。
一个老师伸出手,拽住他的胳膊:“哎,同学——”却不知是被他满身鲜血、还是被他空洞的眼神吓到了,顿了顿才喊:“别再往前走了,别看了!都散开!”
可他忽然发现他抓不住段澜。
段澜一把甩开阻拦在自己面前的手,一步步走到血泊之上。
他一脚踩在血色中。
就像那一天踩在庄妍的血里。
他忽然就想:为什么生命里总是这么多红色?
原来红色才是最热烈的颜色。
红色是反抗,红色是怪物,红色是自刎。
他轻轻跪下来,跪在周蝉身边。
曾经会对他轻轻一笑的周蝉,此时紧闭着眼睛。
他的脸颊苍白冰冷,神色却平静。
周围的老师都被他吓坏了,心里想——这又是哪冒出来一个倒霉蛋?一身是血的,该不该把他拉开?可他们对视一眼,全都不敢走上前去。
于是段澜得以握住周蝉的手,然后托起他的头……让他躺在自己的腿上。
真奇怪,尘埃落定,他却哭不出来了。
他只是低下头,用自己的脸贴上周蝉的脸,试图温暖他。
他就这样跪坐在夕阳之中、血色之中,不知时间过去了多久。
他想了很多事情:
他曾经送别亲人、师长、宠物,今天也送别自己的朋友。
像埋葬老拐一样突兀,今天却轮到他埋葬周蝉。
周蝉是世界上的另一个他,是镜中人,是挚友,是恩师,也只是世界上平凡而不平凡的一个少年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