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喧闹的人声中,苏戚渐渐沉入梦境。
……
休沐当天,薛景寒一大早驱车来到颠倒寺。寺庙里的小沙弥在前殿迎接,双手合十道声施主。
薛景寒问:“住持呢?薛某有事见他。”
沙弥摇头微笑:“怕是要让施主等待许久了。”
别的什么也没说。
薛景寒点点头,并不追问。颠倒寺的住持鲜少露面,常常呆在屋内诵经参禅,近两年精神不济,恐怕大去之期不久矣。
他出了寺庙后门,沿着山路往下走。山间的桃树如今已是郁郁葱葱,枝头结满了覆着绒毛的青桃。风一吹,满山飒飒之音。
半山的残亭未经修缮,比以前更破旧了。木柱斑驳,石桌堆满枯败的落叶。薛景寒走进来,取了帕子擦掉桌面的叶子和尘土,纵横交错的棋盘便显露出来。
没遇见苏戚之前,他常来这里下棋。一坐就是半天,不问晨昏日夜。
杀戈动作利落地擦干净石凳,退到亭外去。薛景寒用手指抚摸棋盘,感受着冰冷粗糙的刻痕,良久,缓缓落座。
——东五南十一,置子。
他似乎听见某个熟悉柔软的嗓音,扭头时,只看见亭外杀戈的背影。
苏戚。
他心里唤道。
不算柳宅前遥遥望见的背影,薛景寒真正和苏戚相遇,便在这半山残亭。他从未深想为何会对苏戚如此留意,如今有了巫夏的记忆,才知晓诸般因果。
他和苏戚的见面,是巫夏与苏戚的诀别。
他和苏戚的相爱,导致了如今的伤害与分离。
栾陵已经消逝,只剩满盘狼藉。
薛景寒又开始头痛了。
他服了一颗药丸,闭上眼睛静静休息。树叶窸窸窣窣的细语中,渐渐夹杂了另一个声音。
「季夏。」
薛景寒睁眼,白昼竟成黑夜,漫漫不见边际,唯独他身上泛着浅淡的晕光。冰凉的雨丝连绵不绝地落下来,打湿了头发和衣袍。
「季夏。」那个熟悉的声音继续唤他,「你何时才能找到自己?」
啊,这是他自己的嗓音。
薛景寒冷淡道:“我就是我,何需去找。”
「你是你么?」
对方笑了起来,语气含着微不可察的无奈。
“我,是我。”薛景寒重复道,“如果非要说现在和以前有什么不同,那都是法阵遗留的影响。等我……”
「等你摆脱法阵束缚,你就和以前一样了?」
薛景寒不喜对方随意的语气,皱眉道:“当然。”
「那么,你还能如以前一样,操劳政事,匡扶社稷;爱护妻子,全心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