掖庭令勉强念完一大串名字,手汗已经浸湿奏折。他强撑着发软的膝盖,说道:“陛下,借选女之事营私受贿的大小官吏,均已记录在册。羁押者三十六人,另有三人身居要职,若强行抓捕,恐会延误公务,因此暂时留置各官署……”
薛景寒突然开口,冰冷的嗓音让殿内瞬间降温。
“身居要职,便可减轻罪责?”
掖庭令心里那个慌啊,连忙解释:“下官并非此意,只因这三人实在难以定夺……特别是都内令大人,年中时节,尚有许多账目需要整理,涉及国库钱财不可轻率换人……”
薛景寒抬起冰雪凝结的眼眸,淡淡看着他,问:“治粟内史属下,竟再无人可用?”
治粟内史正在队伍里站着呢,下意识出声辩解:“倒也不是……”
“既然还有别人,如何不能替换?犯法者,自当按律处理,否则这大衍律法,又有何用?区区都内令,便可得此殊遇,那么若有一天,丞相犯法,太尉窃国,何人能惩治?”薛景寒略微挪动视线,轻描淡写解释道,“太尉莫怪,譬喻而已。”
卞文修面色祥和:“无事,我知丞相。”
薛景寒继续对掖庭令说话:“况且,涉及国库钱财之要务,竟让徇私枉法者担任,妥当否?安心否?能让天下臣民信服否?”
咄咄逼人的质问,让掖庭令哑口无言,只能一个劲儿的擦脸上的汗。他的衣襟后背均已湿了大半,官袍紧绷绷地贴在肥胖的身躯上,瞧着狼狈又可怜。
“以公谋私,败坏官风,以致民怨翻腾,官宦之家亦受牵连。”薛景寒说,“前些日子,姚大人的孙儿被歹人掳走,意图戕害,太仆之子也遭受无妄之灾。若非廷尉署及时赶到,两家丧子之痛,何人偿还?苏大人,假使苏戚当时被害,你愿意轻饶这些国之蠹虫么?”
苏宏州突然被提名,分外不知所措:“不,不能……”
薛景寒看向姚承海:“姚大人呢?”
御史大夫姚承海咳嗽一声,缓缓回答道:“吾家孙儿的确无辜受累,然,此事臣亦有错,治下不严,致使小吏王顺勒索坑害百姓……”
看了半天热闹的沈舒阳不耐烦听他啰嗦,挥挥手说:“行了行了,你又何错之有。”
“陛下。”薛景寒弯腰行礼,“臣恳请此案从严处理,一视同仁。留置官署的几人,也应当抓捕入狱,按律裁决。”
所有人沉默着不吱声。
留置的三个官啊……包括都内令在内,似乎都是太尉的党羽。
沈舒阳心里明镜似的,转头问卞文修:“太尉有何见地?”
卞文修微微欠身,不紧不慢地说:“大衍律法,不可儿戏。丞相所言极是。”
“行吧,那就按丞相说的办。”沈舒阳起身,“今日就到这儿吧,朕有些乏了,退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