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打贾家疃算失败吗?义和团没有失败。只是这么步骤免去双方损亡,再镇镇大毛子野心。大毛子是破锣,惊慌起来加固土坝,坚筑四门设岗设哨,挖壕通沟,夙夜加更谨防。
义和团大师兄二师兄加紧协商,这次是潭台孙茂家。因东路人在三分之二,大师兄二师兄都是多的。再说潭台是几家铺户一个小集镇,四面对脸,是个口子很方正,但户数也不多。百十户人家可就是守着潮白河东岸,往返贾家疃须有船渡过。渡口船夫看见义和团不是稀罕之事,这也是习以为常。只是不给船资,因是过来过去包了这船,船又是潭台的。
磋商开始,应该怎么把麦子割收下来,场院设在哪里,怎么把大抬杆枪口挡住,还有洋枪子弹。这么一系列的条件都得顺序结合起来,大家你一言,我一语说个不休。左九龙道:安排适当就顺利,怎么磋商都是为收割麦子。
拔麦子都是起半夜,中午再睡。就是离鸠打嘴。这鸟是黑羽毛,形似乌鸦,比鸟鸦小一套,生的秀气。叫时总是大舅大舅大舅,或是这么大纠大纠大大纠……
这个鸟一叫,时间不大就是光棍好过,光棍好过,没完没了的大舅大舅大舅,夹杂光棍好过,而后跟着就是没羞鸟,没羞没羞,没羞没羞……
这一年四季的夜景,最美丽要属麦秋前后,经过不够一个月。也就二十天左右,这三种鸟不走也不叫了,叫也很少,是半夜子时。都是亮天或白天,哪个树高或稠密,是它架窝生儿养女之处。这种鸟和燕子一样,专门吃飞虫或肉虫。
这种夜景是北京左右最舒服的节令,夜里不用盖棉被。很少东南西南正南三面风。
为什么夜里拔麦子呢?这直隶北部十至七八都是连根拔拉回场院,上铡刀铡去根。夜里有露水,麦秆不勒手,是滋润的。户下不种冬麦是很少,无地可怎么种呢。
这又说啦,就得一亮天去麦地拣去。手勤一天也捡一二斗,每斗是十五斤。说句什么话的,地多就叫财主,都是雇人拔麦子。怎能不掉麦子呢?而且都是扒在地上多,还是大穗,粮食沉,被风刮倒起不来。俗语说老天不饿瞎家鹊,只要守己勤奋总是天天向上的。再说种不上地的主,也是几户人家。别看穷,有志者必富。
左九龙说是起半夜午睡。田加瑞说:这不能比自己家的麦场,这是动干戈赌气,赌的是大毛子。拔麦子就得车马人一齐动。依着我,这场院不能放河西西集,就得渡船放河东。二郎神笑道:这是对的。叫大毛子法国兵寻不到,咱们气他。可就是拔麦子要保证安全,人马不受损失。
孙茂笑道:这么一来还得去人堵枪眼。田加瑞道:当然得豁出一头,选出硬汉顶住洋枪、火炮、大抬杆。
黄庄马飞腿接道这笔账归我。为什么叫马飞腿呢?他这两条腿不比旁人长,只是用上就准,要踢你下嘴扇是没跑,这只是一个点眼,专门会用腿脚,故此叫马飞腿,这是外号。
二郎神道:我知道你有两下子,你包下行是行,可得保证弟兄一个都不准有伤亡。有伤亡死的家里是哭,活着回去是笑。如果弄个哭的哭笑的笑,我二郎神不干这买卖。如果要哭就用不着三打贾家疃,头一次就保证贾家疃一锅血糊。我们两千多把大砍刀,不怕贾家疃不成一堆灰。应本着后果万人唾骂,我们不成人也不能成个疯魔。如果哪个部有一人伤亡,我不保证下来,我二郎神退位。
我们这时就进行这个策划,怎保证把麦子平安运进场院,一人不伤亡。咱们是追捉这个想法钻研。
田加瑞道:贾家疃富在麦子上囤,一年麦子轧粉吃不完。二郎神哈哈笑道:咱们就震一震洋人这个把戏。加瑞道:这个办法怎么想。两手一拍大腿有了主意。顶好顶好,左九龙问道什么主意,加瑞道:只用门扇子挡住人,他里边放枪子放砂子,都拽在门扇上来。
马飞腿笑道:好是好办法,怎么来挡。双手捧向前顶,几步能行。功夫一长两手就没劲,再说沙子扫在手上一样扔门板。
加瑞道:这门板还不能用薄的,总是榆桑槐硬木的结实。枪子够不上也瞄不上。近了那枪子有劲,杨木柳木可不保险,怎么在人前用挎车推,把门钉定跨车前边。
孙茂笑道:我的师兄!去哪里寻那么多挎车去?这潭台也不先去五辆。左九龙道:我们夏垫能寻出二百辆。
马飞腿道:挎车不是办法。因都是麦子地,一来人多车多,麦子还要不要。总的说不能单堵四门,我们拔的是麦子。再说他们不能没守麦子的人。守麦子至就得有枪,不可不防。我们既然要保证一人不伤亡,就得处处想个周全。更不能给拔麦子人留困难,麦子倒在地上可怎拔。
马飞腿跟道:麦子纯熟,不能等他自己下手。不能走后边,总要检查个适当。二郎神道:这事我有个谱。不紧不慢正是大月亮高悬五月十六一夜,咱给他净地。这个错了我负责任。按现在说还有半个月,咱怎安排门板的使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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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样十九个师兄弟商量三天两夜,没弄出窍门。只是这样不行那样不稳,谁都弄个头痛急个转。
这天晚上孙茂媳妇从吴各张回来,她叫牛秀瓶。从不就叫小秀又叫小瓶,干脆都叫她秀瓶。和爹学一手好糊耙技术,又巧又快,裁剪一把好手。她一进二门,呦!屋里怎这些人说话,是怎回事?是谁老啦寻我糊什么?我也是被爹寻去忙了三天纸事。完事风风火火向家急跑,就怕孙茂闹出事。
因孙茂有个怪脾性,谁耍奸耍坏,不对脾性上去就打,故此潭台有个外号叫大蹶子。只就是个心眼好,如谭台街上出个讨吃的,不行不行。问明为何原委,一家不够大家帮也要帮起来。
好打个抱不平。这时,牛秀瓶坐在锅台上听话,里边笑一阵说一阵。听里边有西集王二柱的话音,王二柱是大姑的三儿子,是不断去吴各张,潭台也来,都存走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