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铁上我一路精神恍惚,下了车之后在这个我生活了十多年的这个小县城里也一度分不清东南西北。
我家住在老城区,出了高铁站换了两辆公交坐了两个小时才到,一直走到巷子口的时候我才想起来没提前给家里打个电话,这个时候天都已经黑了,不知道家里有没有吃饭。
本想先打个电话招呼一下,想了想还是算了,那可是我亲爹妈,不至于出嫁两年却把自己当了外人。
我穿过窄小的胡同,提着两箱沉重的保健品在老旧的步梯里爬上六楼按了门铃,开门的却是我二叔。
我们两个都愣了一下,然后我听到我爸语气不太好地在屋里问,“是谁呀?”
我二叔的态度有些奇怪,似乎是有些慌张,又有些无奈,“是颖颖回了。”
屋里静了一下,我笑了笑说,“这次回来得急,也忘了和你们打招呼了。”
我二叔也笑了,“自己家想回就回,还要打什么招呼?快进来吧,正好晚饭还没做呢,一会儿二叔下厨。”
二叔是多年的老厨子,做饭一向好吃,我笑着说,“这下可有口服了!”
我跟着二叔进了屋,家里90平米的小房子还是一点都没变,墙上还贴着我中学时候得的奖状。
我爸手里夹着烟,见我进来,并没有像平时我回来时那么高兴,只是抬头说了句“丫头回来了”,然后就又低头去抽了两口。
我妈站起来推了他一把,“颖颖都回来了,别抽了!”
我爸闷声说“那我出去抽”,就背着手出去了。
我看着他的背影,觉得他的背似乎有些微驼,好像有什么事情把他的脊梁压弯了。
我妈小声咕哝了一声“老烟枪”,留下我自己在客厅里看电视,她进小厨房给我二叔打下手。
我却觉得满屋子的氛围都很奇怪,按照我爸以往的习惯,每次我和林峥一块回来的时候他都要拉着林峥在棋盘上厮杀两局,而不是像今天一样,好像根本已经忘记了那个整日挂在他和我妈嘴皮子上的好女婿。
一顿晚饭也是吃得很是诡异,深刻贯彻了食不言寝不语的古训。
但我自己心里有事儿也顾不上那么多,吃完饭就直接回屋了。
本来就是强颜欢笑,关上门坐在那张一米二的小床上,看着手机里空荡荡的没有任何信息或者电话,脸上的笑容再也维持不住。
那个说要给我来电话的人,竟好似在我上车之前说的话都只是放屁,连一丝消息也无。
☆、第8章 噩耗
夜半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好久没有独自一人睡过,我几乎已经忘记了身边没有另外一个人的温度是什么样的感觉,只觉得这初春的天气真是冷得让人禁不住发抖。
后来好不容易睡着了又因为晚饭吃的青椒太多渴醒了,我生怕惊动了隔壁,裹着外套小心翼翼地推开门,放轻了脚步去厨房倒水。
只是回到卧室的时候却听到旁边我爸妈的屋里哗啦一声玻璃碎裂的声音,然后他们屋里灯亮了,我爸焦虑的声音传出来,“你怎么自己起来了,哪又不舒服了?”
我妈压低了声音,“你小点声,别吵醒了颖颖!”
里面有一阵静默,这一刻我心中一阵阵不安,总觉得这寂静之后好似隐藏了的海啸,一旦爆发必然摧枯拉朽。
我本不想去偷听他们的墙角,但心中那股子不祥的预感却一直催促着我的脚步往前再往前。
果然,他们后面的对话将我整个人都钉在地上动弹不得,即便已经开春,我却觉得整个人如置冰窟。
屋里一阵翻找抽屉的声音,我爸急躁躁地压低了声音说,“你把药放起来干嘛!想死了直说!”
我妈声音明显地虚弱病态,“我不是见颖颖回来了,万一看到这些药起疑心,那丫头有时候表面看着迷迷糊糊的,实际上心里通透着呢,得了这么个病,我也想直接死了干净,只是却不放心颖颖,她这个孩子从小都没吃过苦,我生怕她在婆家吃了亏回来没地儿哭诉,老头子你说,那神婆说她之前治好了几个癌症是真的假的?”
我爸叹了口气,没说什么。
我妈又说,“其实我又何尝愿意瞒着颖颖呢,要不然等她知道的那一天,不一定要怎么自责埋怨自己呢,我只是想着能瞒一天是一天,我这病反正也治不好了,再去花那钱干什么,她自己本来也过得勉勉强强的,我听她说林峥还弄了个公司,也不挣钱,说不定什么时候就破产倒闭了。颖颖一旦知道了,肯定要带着我去治病,这最后肯定还是问亲家伸手要钱,她小两口本来就不容易,咱们又何必去做这种让人戳脊梁骨的事情呢?反正早死晚死都是一个样……”
她到最后,就只剩下叹气的功夫了。
我爸似乎也找到了药,屋里一下子寂静了下去。
我却木然地站在门外,脑海中翻江倒海的就是我妈那句话,神婆治好了癌症是真的假的?
这一刻我宁愿自己没有出来过没有在门外停留过,我宁愿做一只鸵鸟把脑袋埋在沙子里装作什么也不知道,也好过现在什么都知道了,却还要装作自己不知道,于我妈如此,于林峥也如此。
我不知道之前自己是不是也踢翻了哪路神仙的供品,或者是之前我过得太过顺风顺水,连老天也看不下去,如今就要用这般虐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