贞书终是没有回头再瞧一眼,待宫门一启闪身进了宫门,那宫门复又合上,重石相堵,又成了一道无声无息的死门。
于从未进过宫门的贞书来说,皇宫大的就仿佛是座迷宫一样。这是皇帝住的地方,各处宫殿一座连着一座。两个太监在前小跑着领路,贞书快步走着,过了一道又一道的宫门,穿过一条又一条的长巷,红墙黄瓦,走的她脚都有些发疼,才到了一处宫殿门外。门外四周一群太监御林军围的铁桶一样,那太监高声道:“禀圣人,宋姑娘求见。”
若不是这些御林军持枪以待,他们这个样子,仿佛这皇宫里不知道外面的苦战一般。
一群宫装女子鱼贯而出,一个打了帘子道:“宋姑娘请。”
贞书乍进了这温暖熏香的屋子,忍不住要喷嚏。她掩了鼻子往内走着,忽而就听玉逸尘道:“你来了?”
贞书遁着声音望去,见玉逸尘盘腿坐在一张小榻床上正在喝茶,旁边坐着个穿素罗大袖的女子,形样十分消瘦,正挑起柳眉看着她。她直觉那必是皇后,心内暗恨道:怪不得几次他都避而不言,瞧这样子,他与皇帝的女人果真是有些勾扯不清。
圣人见贞书竖了柳眉两眼不善盯着自己,起身道:“好了,你的小情人来了,我是不是该给你们腾出地方来。”
言罢就要往殿外走。玉逸尘出声道:“王翎。”
圣人听闻玉逸尘叫自己闺名,愣了愣回头道:“嗯?”
玉逸尘温温笑着扬手指了指身后道:“到内殿去。”
圣人脸色白了又红,红了又白,恨恨瞪了玉逸尘一眼,往内殿去了。
贞书见圣人走了,指了圣人背影悄声问玉逸尘道:“她就是皇后?”
玉逸尘点头默认,遥伸了手道;“过来坐。”
贞书连熬了几日担悬了几日,以为他在宫内想必也是焦忧难奈,谁知他竟在这里悠闲的品着茶,还有美人相伴,顿时气的手指了道:“我以为你快死了,你竟还有闲心在这里……”
玉逸尘拉了贞书在身边坐下,问道:“已经到了如此地步,难道要坐在这里大哭不成?”
贞书见圣人起身出门时那言语中很有不善,冷诽玉逸尘道:外面杜国公正大军围着,你还有心思在这里跟皇帝的女人打情骂俏,也活该是你玉逸尘的报应。
玉逸尘问道:“可吃过饭没有?”
贞书摇头,问道:“你们竟还有饭吃?我们在外只吃着干粮。听闻外头水陆皆已封锁,全京城的人只怕如今都在家中等饿死。”
玉逸尘自怀中掏出那只木钗,抽了她头上的青玉钗替她饰上木簪,才道:“我要兑现我的承诺,到了要死的一刻,定要再见你一面。”
贞书惊道:“你要服毒,还是自杀?”
玉逸尘摇头,拉了贞书起身道:“先吃完饭再想。”
两人到了餐厅。贞书见桌子上堆的满满当当皆是糕点之类,又粥品也有许多种类,远处还有许多盘子内高饰着朱橙橄榄等物,想必是摆来应景的看菜。有宫女替她盛了粥来,玉逸尘见贞书端了碗尝着是喜欢吃的样子,自己也端起粥碗道:“外面围了几日没有新鲜菜蔬,也就这些东西可以吃得。”
贞书此时心焦如燎,放了碗问玉逸尘道:“你是何打算,总得要先告诉我。”
玉逸尘见她不肯吃,拿汤羹舀了自给她喂着道:“杜武想要摄政,总得吃些苦头。至于我,总有去处,咱们好好吃完饭再筹画,可好?”
贞书心有忐忑吃不下饭,她本是怀着必死的心来寻他,要救他逃出生天,谁知他竟在宫里有美人相伴,佳肴在旁,过的潇洒无比。
玉逸尘见贞书无心吃饭,笑问道:“小掌柜打算怎样救玉某逃出去?”
贞书指了指肚子道:“我怀孕了,杜国公也是见过的。如果他还肯怜惜自己的孙子,只怕会放我一条生路,你若劫持了我,想必也能逃得出去。”
言把自靴筒中抽出一把匕首来,抽了刀锋寒光蹭亮。
她从一开始提出要嫁给杜禹,并要求见杜国公,就是为了能叫杜国公知道自己怀了身孕,以单薄之躯想要互得玉逸尘周全。
玉逸尘伸手接了匕首瞧着,又怜她的天真,又怜她的一番勇气,揽她到怀中坐了叹道:“他既欲要问鼎权位的巅峰,又岂会在乎一个无家世无背景的寒女子腹中的一个小胎儿?”
贞书道:“我知道这很可笑,可是我手无缚鸡之力,思来想去只有这一条路。我不能坐在装裱铺里听人言你快要叫人杀了,或者你已经死了,我总得要想些办法,那怕是听起来天真可笑的办法。”
玉逸尘看她吃完了粥,取帕子替她擦过唇角才道:“你也见过我了,现在就回去吧。”
贞书有些不可置信,愣了半天才问道:“你就这样叫我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