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番厉声斥责后,门外围堵的人私下小声抱怨,没有谁再高声抗议。
俞慎思知道他们中大多数人不是几句道理能讲通的,就算是道理能讲通,也不过是一时心血上涌,事后该如何还是未知。
自古至今,官绅特权思想根深蒂固,现在将他们的特权免除,他们岂能心甘。
俞慎思还不想现在就闹得要动刀动枪的地步,真的激化矛盾,地方不宁,更不利新策推行。能够文道解决,最好还是不动武。
心中这样想,话却不能全往软了说。
他依旧冷声道:“尔等都是读书人,通晓情理,怎学粗鄙无知的乡野莽夫!本官所言你们能明白,当知晓新策势在必行。本官劝诸位,若是无事回去多读几本书,将来为官做宰再来论此策是非利弊,而不是吃饱了饭就在此叫嚣。若是觉得日子过得太舒坦了,就尽管过来。今日涂家,明日也可能是你们中的谁家!”
说完,见众人没有再大喊大叫,俞慎思命官兵将人全都哄走,自己转身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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涂家毕竟只是普通乡绅,算不得天河县数一数二的大户,对下面的小乡绅是有震慑,豪族乡绅却是不买官府的账。但是到衙门前闹事的却又少了许多。
刘知县和县丞,又寻支持新策的某位有些头脸的人,亲自登门去劝几位大乡绅。虽然效果不如预期,倒也尽心尽力,有些成效。
俞慎思在天河县待了几日,刘知县此后在原有推行新策的一些规章制度上又新添了几条,并令主簿当众读给衙门里的所有差役和各班各房的小吏文书听。其中一条是对下乡清丈田地和户房的小吏规定。所有的登记必须署名,按上手印,以备后查,追究到人。
没有署名和手印的登记不得入册,否则追究户房文吏的责任。
这也是针对涂家出现登记造册的未有署名现象。
后续陈阿六等几位被涂家强行霸占田地的百姓,也都拿回原本自家的田地。这是破天荒的大事,在天河县百姓中传开,百姓们交口称赞,几家还凑钱,敲锣打鼓给刘知县送了块牌匾。
刘知县看着匾额上“公正廉明”四个大字,面上的笑容就没收起过。来天河县当了几年父母官,还是第一次收到百姓送的匾额。
看到一侧打量匾额的俞慎思,刘知县笑着走过去两步,拱手道:“说起来这都是俞大人的功劳,百姓们是不知俞大人在,把功劳算在在下的头上了,是在下抢了俞大人功劳。”
“哪里的话。”俞慎思笑道,“刘大人处理涂家的事英明果决,为百姓做主,百姓都看在眼里,自然知道刘大人是为民谋福的青天父母官。”
“若非俞大人提点、帮衬,在下哪里能这么快解决,说起来惭愧。”
俞慎思与他客套几句,这几日他也瞧出来,这位刘知县并非糊涂官,也不是在任几年没建树,还是有才干,只是做事总想着尽善尽美,谁都不得罪,以致做事瞻前顾后。
新策本就是触动士绅利益,想和和气气推行根本是妄想。
谈话最后,他笑着对刘知县道:“如今无论是陛下,还是总督大人,都常念叨州县治则天下治。朝廷近年来也看重州县官员的才干能力,这两年也因此提拔了不少州县官员。刘大人胸有才学,此次新策若能在天河县推行开,升迁指日可待。届时可莫忘了我才是。”
经他这么说,刘知县倒是想起了丽州简知州,当年外放不过是一个七品知县,短短几年便升迁为从五品知州,若非被害,前途不可限量。
虽因公殉职去了,朝廷厚待其家人,女儿被太子收为义女,这是何等殊荣。
对于自己来说,朝廷太远,总督大人却是掌管自己政绩考核,面前人又是总督身边的人。刘知县也更加客气几分。
“俞大人说笑了,在下为官一任,只想着治理好一方,其他也不求了。”
俞慎思也跟着客套道:“刘大人不求,是刘大人高风亮节,我却不能不在高总督面前为刘大人说上几句。”又感慨道,“若为官者都如刘大人这般,新策何愁不能推行下去?总督大人也不用那么愁了。”
刘知县闻言,笑容更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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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俞慎思便离开天河县前往乌县,刚出天河县城门就收到高明进的信,让他回忝州城。
他出来半个月还没到,下辖的五个县他才走三个,信中也未说什么事。询问送信的高楠,一问三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