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sp;&esp;朱大嫂早做好了一桌菜等着。能见着闺女本该高兴,可卫夫子这会儿却望着月亮一声接一声的叹气,朱大嫂已经劝过他了,可他要是自己想不开,让人怎么劝都是白搭。
&esp;&esp;直到外面响起了辘辘的马车声,朱大嫂拽了卫夫子一把,他这才醒过神来,扑扑衣裳,迎出去。
&esp;&esp;沉央那就听你的
&esp;&esp;冯夜白心说,找了个大夫有什么,这也是为沉央好,再说了,沉央是他亲闺女,怎么也到不了对他难以启齿的地步吧,越想越不对,思量着里头是不是还有一层说法,遂反问道,“这大夫医治人可是有什么叫人为难的条件么?”
&esp;&esp;卫夫子被他一眼窥破了心思,更难开口了,接连喝了三杯酒,这才开口道,“这大夫是大凉山一带有命的神医,我也是几经波折才找到了他,把沉央的情况说与他听之后,他便笃定的说可以医治,只是需要日日针灸,外加他祖传的秘药汤方辅疗,所以……得把沉央带过去治疗,这一去少说也得两三个月,可她现在既已嫁给了你,那就是你的人,这么大的事,总要与你商量的。”
&esp;&esp;冯夜白一听,即刻变了声调,“究竟是什么样的神医,我怎么从未听说过?还秘药汤方?岳丈可曾亲眼见过他圣手医好的病人?”
&esp;&esp;卫夫子点头道,“自然是见过,有一个也是同沉央一样的情况,只是更严重些,连人都认不得,那神医为他施针三日外加汤药助疗,三日下来就已经能认得清人了,况且那一带的人都知道他的名号,都称他是华佗在世。”
&esp;&esp;冯夜白却只当他是病急乱投医,一盏酒灌下去,慢吞吞道,“岳丈莫急,若是遇上了害人的江湖骗子,他们那起子人,找几个人做戏诓你也不是不能够,这事先不急,待我派人去那大凉山打探清楚究竟是个什么情况,再把那位神医姓甚名谁,祖上三代的底细都查仔细了,咱们再做决定也不迟。”
&esp;&esp;卫夫子知道他这位姑爷本事大,做事周全,可他真是亲眼所见,既是为沉央看病,他哪有随随便便就找个大夫糊弄的道理,自然是在那一带观望了许久也打听了许久最后自己又亲自试了才决定要相信的,不想他这一番努力到了冯夜白这儿却什么都不是了,脸色便有些讪讪的,“你说的我都知道,可对沉央的事,我自然不敢马虎,我这一两个月以来,一直都在大凉山待着,他施药救人我是亲眼所见,绝不会有假。”
&esp;&esp;朱大嫂见这岳婿两个谈的有些僵,复又替他们斟满了酒,中间劝道,“我觉得冯公子说的有道理,卫夫子,你可看仔细了吗?是真的神医妙手吗?”
&esp;&esp;“我看的清清楚楚,也亲自试过了,这么大的事,我怎么可能马虎,况且,若是骗子,又怎么可能分文不取呢?”卫夫子有些气闷,虽说比不上正经供职的大夫,可未见得就是江湖骗子。
&esp;&esp;冯夜白缓了缓声调又道,“小婿自然是信得过岳丈的,只不过事关重大,咱们多谨慎些也无妨,横竖都是为了沉央好,若调查属实的话,我也没理由拦着不让她去,到时候等我忙过这一段,亲自陪她去,钱不是问题,只要能把人治好,花多少钱都是值当的。”
&esp;&esp;卫夫子一听这话脸色缓和许多,“也好,那就听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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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sp;&esp;睡大街
&esp;&esp;沉央只顾酒足饭饱,他们讨论她的事情,她也只会瞪着眼睛在他们身上来回看,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反正她爹回来了,她就什么都不用操心了。
&esp;&esp;饭后,到了要回家的时辰,沉央一直不肯跟冯夜白回去,磨磨蹭蹭赖在卫夫子身边,碰上冯夜白往她这儿看就装瞎子,一句话也不说可那意思再明白不过了,她不想跟冯夜白回去。
&esp;&esp;卫夫子何尝不想留下她在家住一晚,父女两个头一次分开这么久,他憋了好多话想要问她,这些话不方便冯夜白听,要问出来叫人齿冷,可闺女已经嫁出去了,留下过夜到底是不好,况且他是男人,就算是父女之间也难免会被人诟病,再不舍也只得出声劝道,“时候不早了,沉央啊,快跟你夫君回去吧!”
&esp;&esp;沉央摇摇头,说话的时候也不敢看着冯夜白,“爹爹,我想住在自己家。”
&esp;&esp;冯夜白脸色有些难看,眼睛看着沉央,眸深如潭,叫人看不透。卫夫子板起脸来训道,“胡闹,你忘了爹怎么跟你说的了?嫁人了,就不止是我的女儿了,还是你夫君的妻子,你既然做了妻子,那就应该时时刻刻陪着你自己的夫君,你是大人了,不应该再赖在爹身边,不然叫别人看见了,会笑话你不懂事的。”
&esp;&esp;朱大嫂用油纸包了几个馅饼给沉央装起来,“你爹说得对,你不会连你爹的话都不听了吧?别人要是笑话你,你爹会很没面子,你想让你爹没面子吗?”
&esp;&esp;她摇摇头,知道这样不对,可就是不想回去,她才跟爹爹待了一小会儿,为什么要这么快就回去?
&esp;&esp;卫夫子脸上有些挂不住,一连声对冯夜白说“对不住”拍拍沉央后背把她往冯夜白那儿推了一把,“快跟你夫君回去吧,你那件屋子被我用来放杂物了,你在家也没地方住。”
&esp;&esp;沉央小声咕哝了句,“我跟住大嫂睡。”
&esp;&esp;卫夫子有些怒了,“朱大嫂家也没有你睡的地方,你要是非住在家里,就只能去外面睡大街!”
&esp;&esp;冯夜白克制住了,逼出个笑脸儿,揉了揉沉央的脑袋,温声道,“岳丈才回来,奔波了一路,早就累了,你就别留在这儿闹他了,让岳丈好好休息。”
&esp;&esp;沉央撅着嘴还想再坚持一下,可是冯夜白已经握住了她的手,他的手很大,攥的也很紧,沉央渐渐觉出些痛来,一抬头正好望进冯夜白眼里,这么久了,沉央也摸清了冯夜白的脾气,就比如说此刻,他面无表情却还一眨不眨的盯着你看,就是生气的意思,沉央心里凛凛的,低着头不说话了。
&esp;&esp;冯夜白这才露出个笑脸,牵着沉央的手向卫夫子告辞,“岳丈,那我就先带沉央回去了,等派去调查的人回来了,我一定求之不得
&esp;&esp;回去的路上,冯夜白一直没搭理沉央,也不知是真的生气还是故意的,沉央也不敢同他说话,两下各自缄默,一直到家。
&esp;&esp;沉央还是没人敢惦记她
&esp;&esp;大凉山的事,王顺当晚便派人去调查了。可冯夜白的一番良苦用心,到了沉样这儿却分文不值,非但分文不值,还落一顿埋怨,沉央这次跟他生闷气的时间最久,以前是早上闹,不到晌午就好了,现在因为她爹回来了,不只是有了底气还是怎得,腰杆子硬了,一闹两天都没跟他说过一句话,都道女人最会无理取闹,现在看来,她也不例外。
&esp;&esp;眼看就要月底了,朝圣大会所要用到的服饰丝帛已经筹备完全,但皇上却又下了道圣旨下来——圣旨中说到闫不离与宿王串通意图谋反的事若查明属实定然不会轻易饶过,但眼下朝圣大会在即,内忧外患朝廷实在有些分身乏术,所以还要冯夜白亲自去交差。
&esp;&esp;皇帝这是明摆着一个套不成又给他下了一个,蔚敏其实也是希望冯夜白能进宫的,太后日夜的惦记着他,这世间哪有母子相互憎恨着活一辈子的,这么多年过去了,且不论当时谁对谁错,都应该把话说开了,太后心结难消,身体已经大不如前,蔚敏又承太后圣恩,这一趟来,本就存着劝服的心思,虽然知道皇帝下这道圣旨的动机不纯,但也还是希望冯夜白能跟她一起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