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外出打猎时受伤,手臂上被他自己射杀的山猫狠狠的咬了一口。他原本以为穿透它腹腔的子弹已经让它毙命,不想那家伙临死竟然张开嘴,死死咬住他的手臂。他不得不朝他的头补了一枪。他的皮外套替他挡去了大部分的伤害,但上下四颗尖利的牙齿钉进了他的血肉。所幸没有撕开。
孟秋雨见到他的时候,当时没有认出他来。他们相处的时候,他脸上干干净净,身上总带着好闻的味道。他站在她面前,头发长长了。络腮胡子从皮肤里钻出来像久未修剪的草地。身上穿着黑色的短皮衣。戴着一副深色的太阳镜。她站在那里试图辨认站在她对面的男人,他向她跑过去,紧紧的拥抱她。她一开始被吓坏了,不知道这人是谁,用手推他。他开口说“我真想你”
她愣了一下,抵在他胸前的手垂下来。鼻尖满是他身上淡淡的皮子味道。
他们站在路边的尚未落叶的的芒果树下接吻,俩个人都气息短促。她说:“你是兔子吗?”
“兔子?”
“狡兔三窟”
“不是,我是蛇”
“为什么是蛇?”
“缠着你,死不放开”
“你能把胡子清理干净吗?”
他将眼镜摘下来,冬日的晨光溶进他的眼睛里:“当然可以。”
这一张晚上孟秋雨没有回到她的住所。事实上从这一晚开始,她再没有回到她们租住的地方。
她搬进了那一座被紫荆花包围的房子。春颂街凤鸣里9号。
这里是她人生的起点。
作者有话要说:
☆、第 16 章
凤鸣里9号是一幢被碧绿的藤萝包围的房子,看不出房子究竟有几层。房间按主人的喜好装修,园子的左面植有大量的紫荆花树,房子门口的松树被修剪成尖尖的形状。右边有恒温的室外游泳池,房子里有电影室,台球室;健身房。这些都不值一提。这幢楼的顶层非常特别,墙壁和屋顶都用透明的玻璃组成,里面悬挂着深蓝色的小羊皮帘子。夜深人静时,拉开帘子,抬头可见布满星星的夜空。
孟秋雨第一次从望远镜里看星星,就是在这幢房子屋顶的玻璃房子里。那个晚上,他们温存完毕,陈彦邦穿上睡袍赤脚走下床,推开窗子,凉风夹着花香涌进房子,他拉开帘子,月亮和星星悬如此低,就像一伸手就能碰到。她躺在床上,陈彦邦替她拿来一杯果汁,她说我好累,起不来,你拉拉我。陈彦邦将果汁放在柜子上。又扑到她身上。他在她身上辗转起伏,她的手攀在他的肩上,感受他的力量和温柔。这矛盾的两面在此时结合得天衣无缝。她在朦胧中睁开眼睛,陈彦邦吻了吻她的耳垂,说“你真好看”
她搂着他的背,轻轻的说“跟你在一起的每一分钟都像在天堂,以后你去哪儿我就去哪儿”
陈彦邦凝视着她的眼睛,良久“从来没有人跟我说过这样的话”
陈彦邦习惯每天游泳。他游泳的时候,孟秋雨会让人放下泳池四围的帘子,她躺在池子边上的躺椅上看看书,或者画会儿画。有一次她蹲在边上看他在水里哗啦哗啦的游得起劲,陈彦邦向她招手,问“你要不要下来?”
孟秋雨忙仰躺在木椅上,手下意识的抓紧把手,使劲摇头“不要,不要,我不要”
“为什么不要?游泳很好玩,在水里很好玩”他用手掌击起水波向她泼过去,孟秋雨吓得尖叫一声。
陈彦邦笑了“我知道了,你怕水”
她嘴上不认输“我才不怕水,我只是不喜欢身上湿哒哒的感觉,啊~~~~”话音刚落,陈彦邦向上一跃,拉起她的手,两人一起摔进了泳池。
孟秋雨八岁的那年的夏天,父母带着大哥和二哥去医院看望生病的亲戚,她和小哥哥因为做了错事,父母罚她们在家反省。小哥哥问秋雨:“想不想去河边捉螃蟹?”在家困了大半日的她欢快的点点头。
家里有一个很大的黑色汽车内胎,那时候,所有人家的救生圈都是这个东西。她和小哥哥拎了个小水桶和一个小铲子,捉了小半桶螃蟹放在岸边。小哥哥说,“天气这么热,我们去水里泡一泡吧”这个救生圈太大了,我一个人趴在上面老往上翘,我们一人趴一边就不会了”孟秋雨迟疑的点了点头,一人趴在一边往河中心飘。到了河中央水最深处的时候,水凉了些,哥哥突然脚抽筋,抱着救生圈的手松了去捏自己的右脚。救生圈失去了平衡,往孟秋雨这边“啪”的一声翻了过来。小哥哥在水里拼命的扑腾,水花把救生圈越推越远,眼看着身体就渐渐向下沉下去了。孟秋雨大声哭喊救命,幸好不远处有个钓鱼的邻居把两人救了上来。这件事情家里人都不知道,但此后,她和小哥哥再也不去河边了。
陈彦邦见孟秋雨闭着眼睛在水里扑腾,嗓子因为恐惧都变了声音。他将她抱在胸前,上半身在水面上,腾出一只手拍她的脸颊:“嘿!嘿!怎么了”
他托着她的屁股将她放在泳池边上坐着,自己仍站在水池里,昂起头跟她说:“真不打算跟我说了?”孟秋雨坐在边上,一声不吭。
他凝望着她的脸,说“我跟你说说我的事儿吧,小时候我对花生过敏,状态不稳定,有时会有时又不会,医生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过敏的时候全身会冒出很多红色的大包,虽然不疼也不痒,但是非常难看”
“脸上也有吗?”
“脸上也有”
“现在好了吗?”
“好了”“你知道是怎么好的吗?”“我妈妈每天都在我的早餐三文治里加一勺花生酱,开始我总会背着她偷偷扔掉早餐,整个早上都要饿着肚子,后来被她发现了”
“发现了?然后呢?”
“然后我的三顿饭都变成了夹着花生酱的三文治,过了大概三个月,我再也没有对花生过敏”
孟秋雨低下头,抿着嘴唇。
“我告诉你这件事情,不是说害怕是件丢脸的事情。我想说的是,对恐惧最好的办法,不是保护,是征服。”
这是陈彦邦给她上的第一堂课:对恐惧最好的办法,不是保护,是征服。
一九九零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