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促而危险的笑容从她脸上一闪而过,如果梓砚在此,一定能认出这样的笑容。毕竟千万年前,他们朝夕相伴,一起共享日升日落。但可惜的是,时过境迁,就连梓砚也无法忆起那皮相下的灵魂。
“我很久很久以前的名字叫蓐收,是青阳的女儿。”
神话传说中只有一个刑罚的神灵,他是黄帝的孙子,少昊的儿子。但是,他不是男神么?
姬醅看着一点一点被收进灯盏的黑气,眼神复杂。“不要怪我,我也只是听从父亲的指令。”
七点莲心,有一颗闪了闪,终究还是没能给点亮。姬醅看着被封进燃魂灯的黑气,看着它在莲花间盘旋了一阵就被彻底粉碎了。点燃魂灯的力量过于弱小,哪怕它是妖王之子,也无法点亮魂灯。姬醅看着因为魂体抽离而昏死过去的沉籁,脸上是一片复杂。
然后,她驱使魂灯开始吞噬这一个时间内张家大院中所有生物的记忆。燃魂灯,被称为天地至邪之物并非没有道理的。它的力量太过霸道,并不是一般人能驾驭的了它的。如果她不是因为是和这盏灯有着精神牵系,也无法动用它的力量。牺牲了一个小小妖子,对她而言不算什么,真正的牺牲也许还会在后面。
从百宝箱中取出来青鸟,让它将沉籁带走。紧接着她走出房间的门,把昏死的多罗罗塞进鸟笼。关好多罗罗之后,再扶起重伤昏迷的安零。取出太上老君的灵丹妙药给安零灌下去。起身拿出灵器将院子里的一切恢复正常。直到一切都看起来和之前没什么两样,她才缓缓走进房间。
安零醒来就很奇怪自己怎么躺在地上了,回头发现章青墨正懒散地睡在叶子上。多罗罗那个令人绝望的呼噜声简直让人无法忍受,她还吓了一跳。连忙跑进房间。
结界好好的封在上面,姬醅的睡颜安静恬美。
一切都没有发生过一样,在所有人仿佛都只是静静渡过了简短的一天。没有人知道消失的那一个时辰里,有谁曾经来过,有谁竟然在毫无招架之力下被夺走了妖力。一切都好像没发生过,关于蓐收,关于沉籁,关于姬醅身上隐藏的秘密。
但是,也只有另外一边的睚眦才感觉忧心忡忡。可惜他被犼围困在丹阳驿馆中,没办法脱身。犼虽是龙族天敌,但是他很小的时候就亲手解决过一只成年的犼。对他而言,犼并不是什么恐怖的存在。只是这种群殴的方式,让他感觉颇为吃力。
利爪挥来直接撕裂他腹部,鲜血顺着破碎的衣服就往下流淌。睚眦面色一冷,天玖剑立刻幻成万点寒芒朝着一只犼刺去。犼并不是群居性的妖兽,沉籁匆忙找来的犼配合能力并不好。所以,一但睚眦抓住他们的疏漏就猛攻过去,重创了三四只犼。
如果不是因为种族不同,又是天生的敌人,领头的犼几乎想要倒戈了。犼这种种族崇拜英雄,睚眦这样被十几只犼围困还不显怯弱的。并且能重创好几只犼的强者,就更是应该被他们崇拜。
“果然不愧是北天门神将睚眦,竟然能撑到现在。不过,刚刚那一掌,我看你应该也是强弩之末了吧。”
睚眦冷笑。
“说什么笑话,你们不过是杀过几只小龙,就想和孤相提并论吗?”
睚眦再不济,也是生自洪荒时代的神兽。他早就拥有了人形,早就拥有毁天灭地的能力,甚至拥有比人形更加强大的原型。
龙身豺首的神兽拔地而起,银色的龙角隐藏在漆黑的毛皮里闪闪发亮。金色的眼瞳,不怒自威。强大的威压就开始向底下的小小妖兽扑杀而去。
领头的犼立刻闪开,它飞快窜出墙外,像是一只奔马一样朝着不远处的山林而去。睚眦怎么可能放过他,只见一双电眼中射出蓝色的闪电,雷火带着致命的扑杀就是要将犼斩杀于眼前。但是,睚眦过分低估了自己受的伤。撕裂的口子不断涌出鲜血,他最后还是放过了它。
“必须回去。〃他擦了擦嘴角的鲜血,脸已经白的像是张纸。
第五十二章 白发如霜
你可曾听过山泽的呜咽?你可曾听过北风的呼啸?
虽然一胎而出,一个被留在父亲的身边,一个被远送昆仑留在云海深处。
虽然同样的是父亲的孩子,却拥有不同的命运。雪白长发的女孩对着雾霭流岚,曾经这样悲伤地想着。
开明兽陆吾曾经对她说,蓐收,别想了。青阳不会来见你的,他不能把你带回家。这就是母权社会和父权社会的悲伤无奈,纵然自己的祖辈曾经披荆斩棘,纵然他们率领九州,叱咤风云。但是,却没有能力阻止一个来自比他们更高意志的存在,比那更高权威的女性的束缚。
西王母,这个拥有世间最漫长生命的存在。她一直都认为,她会是她的继承者。一辈子终老在昆仑山上。她教授她法术,教授她道理,甚至让她翻阅上古的典籍。却,始终不肯让她回到家乡。
“慕慕,不要想了。没有人可以离开我这里,留下来拥有漫长的生命不好吗?”
西王母不喜欢蓐收这个讨厌的名字,而且她和从没见过面的兄弟一样的姓名,让她觉得讨厌。她不喜欢成双成对的东西,也不喜欢孤独。
终于有一天,青阳来到了昆仑山。他带着三百勇士来挑战西王母的权威。她是多么高兴,希冀着自己的父亲来带自己回去。但是陆吾却泼了她冷水。
“别开玩笑了,蓐收。你的父亲怎么会在意你的死活。他来挑战西王母,完全是因为他想证明给自己的父亲看,他有能力统治炎黄两个部落罢了。”
说得也是,但是刀剑穿心的时候还是很疼啊。
飘摇的昆仑大雪覆盖了她雪白的身体,她漆黑的眼瞳里倒映着坠落的星辰。父亲杀了自己的女儿,大罪从天上降下来。诸神围绕着她的身体说,这个孩子没得救了。但是她的灵魂却是连冥界也不收留,她是被抛弃了。
梓砚踏着初雪后的梅花来的,他带走了她漂泊在山泽间的灵魂。
雪白的鬓发垂在胸前,阴郁的面容看起来很是严厉。他摸着她的头说:“错的不是你,而是命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