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不好,是太灵敏,嗅不得任何香味。”穆匀琥用力呼噜呼噜擤鼻子。“还有皇兄带进来的花粉味儿,臣弟也无福消受。”
“你这虽不是病,情况却是一年比一年严重。”穆匀珑皱了眉头。
“这回微服查访民情,为兄的会帮你寻几味民间秘方。”
“皇兄早日平安归来便好,别管臣弟。”穆匀琥本来还在说气话,一看到兄长关切的神情,突然觉得自己像个负气耍赖的吵闹小童。
趁着祭天回程之便,皇兄难得微服出访,既能了解民情,又能到处走走散散心,却还要记挂着为他寻找秘方,皇兄会不会太忙了些?
他心虚地抬起眼;皇兄依然神色沉静,双手将茶碗端到了鼻际,闭上眼睛,正在缓缓地、深深地吸闻那芬芳的茉莉茶香。
记忆恍惚拉向童年,御花园里百花盛开,万紫千红,小兄弟俩玩累了,哥哥采下一朵花用力闻着,闻完了,兴匆匆凑到他鼻子前,他立刻回以一个大喷嚏。
他笑了出来。还记得小皇兄闻着花香,眯着的眼睛就会发亮,嘴角也会绽开欢喜的笑容,闻了又闻,再珍重地将小花压进了书本里。
多年后,皇兄还是爱闻花香,而且变本加厉,佩香袋、调香粉、点香炉、植香车、编香谱,一日无香不欢,闻上了香味就精神抖擞……可惜呀可惜,他这鼻子有毛病的弟弟竟是没有福气与皇兄同享闻香之乐。
“阿弟记得小时候,”穆匀琥用着孩提时的口吻。“哥你倒了半瓶母后的香露水泡澡,全身香了好久,害我不敢找哥玩。哥你还记得吗?”
“七岁那年的事。”穆匀珑也笑了。“其实只要一滴就够了。”
“皇兄这么爱闻香味,就别忙着为臣弟找秘方了,不如去搜罗你喜欢的奇香,好好玩一玩。”
“宫里库房多的是奇香,有东海的龙涎香、极北冰原的辟寒香、南洋的千步香,还有我穆家天首山的灵犀香,朕还有什么香没见过?”
“皇兄还欠一样最珍贵的香。”
“嗯?”穆匀珑仍是抬起眉,以惯有的眼神问话。
“软、玉、温、香。”穆匀琥一个字一个字地道。
“嗯。”
反应这么冷淡?穆匀琥指向小桌上的一个红木盒,有点激动地道:“里头有十二件奏折,其中有六件促请皇上尽早封后完成大婚。”
“你都看过了?很好。”穆匀珑笑道:“你明天就这么批。南北运河只讲好处,没提到开凿所耗费的民力和金钱,退回工部再议;北疆植林一事,务必选择挡得住风沙的杨树和枣树,另外……”
“皇兄什么时候看过的?”这下子换穆匀琥吃惊了;有的奏折一翻十几页,又臭又长,天南扯到地北,提到的官员数十个,他趁着休息之便,一把眼泪一把鼻涕看完,终于不支倒地,怎么从京城到猎场短短几十里路,一路马车摇摇晃晃的,皇兄就能全数看完?真是太英明了!
“看重点就成了。”穆匀珑指导道:“琐碎的事情交代下去,让丞相和六部尚书处理。你只要记得,政事以老百姓的福祉为先……”
“有皇后陪伴皇上,为皇上分劳解忧,早生太子,亦是百姓之福。”
“朕有一个亲弟,两位皇叔,七个堂弟,你担心什么?”
“这这这……”穆匀琥更激动了,用力拱手道:“还望皇上保重龙体,为我天穆王朝千秋万代着想。明君难求,需得从太子幼年教养起。”
“皇帝不急,倒急死你这个皇弟。”穆匀珑笑叹一声,放下茶碗,站起了身子,习惯性地摸向腰间。
穆匀琥坐在地毯上,眼睁睁看见皇兄摸了个空。
皇兄可不会在朝堂上当着群臣面前就拿起香袋猛嗅一番,他只有在两种时候才会闻香袋;一是极为放松自在的时刻,另一则是在想着很多很多难以解决的事情之时。
穆匀琥明白,皇兄并非不在意大婚,相反地,是非常非常在意。
在意的原因,就是希望得到天神的祝福吧。
一千年前,穆氏祖先受到其它部族的欺压,从遥远的西方辗转迁徒至天首山;此地冬季大雪纷飞,气候严寒,生活十分艰困,很多人捱不过就死了;当时的首领痛失爱妻,悲痛欲绝,发了狂似地来到祭坛前,拿刀划下手臂,以淋漓的鲜血献祭天神,求天神将一切的罪过归诸自己,他愿以自身性命换取穆氏一族的长久平安。冰天雪地中,他长跪三天三夜不起,大天神为其诚心所感动,让首领之妻死而复生,并祝福穆氏一族,若是夫妻恩爱,从一而终,必得子孙强壮,代代绵延,无穷无尽。
从此,穆氏一族不但适应了高原的生活,子孙亦多生男丁;男孩长大了再娶外族女子,子生孙,孙再生子,开枝散叶,疆土也不断地扩展。
三百年前入主中原后,太祖制令,皇室子孙一满十八岁,便需外出游历两年,目的就是让他们增长见闻,并藉此机会寻得合适的成亲对象。
穆匀珑放在腰间的手垂下,视线从地面一大块白花花的日影移向帐顶,温暖的阳光照得那儿一片明亮,仿佛天神降临。
“匀琥你放心,朕一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