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是恩师,缘起于当年科考进士及第,派至刑部“观政”,以谈论律政的文章受到当时的刑部尚书翟天襄赏识,多所指导,视为门生;两年后拔擢为六品主事;再三年,为五品郎中。他不负期望,全心钻研朝廷律令,有时亦奉派到地方审案增加历练,一晃眼,他的官路已经走了八年了。
同年进士,有的还在苦苦熬着七品芝麻小知县,他们进京过来拜访或是书信往来时,莫不艳羡他官运奇佳。
秋风呼啸,落叶萧瑟,他望看天际灰沉沉的厚云,不觉轻叹了口气。
世事难两全。官途平顺,婚姻却坎坷;况且,他官途真的平顺吗?
“老爷,您怎么站在这里吹风?”
“还好,不冷。”薛齐转过身,就见家仆家保牵着玮儿过来。
“我去帮老爷拿披风。”家保十分勤快。
“不用了,我这就进屋。”
“那我带少爷去玩。”
“家保,你去休息,我见你从早到现在都没歇着。”
“喔。”家保搔搔颈子,咧嘴傻笑,忙又转身跑开。“客人走了,我去厅里收拾收拾。”
薛齐看着他忙碌的背影,着实感念在心。
家保跟了他十年,从小书僮变成大随从,憨直忠心的个性始终不变;平日跟进跟出,服侍生活起居,空闲下来还会跑去陪玮儿玩耍,简直是将他们父子当成了他生命的全部。
家保二十岁了,也该为他取房媳妇,让他过上自己的日子了。
第1章(1)
薛齐转移视线,目光停在蹲了下来的玮儿身上。
四岁的孩子身形本来就矮小,此时蹲在地上,更像是一颗瑟缩的小圆球;满地黄叶飘滚,不断地拂过那小小的脚跟,彷佛风再大些,就能将这个小不点儿给掩没在落叶堆里。
他微感心疼,就见玮儿低着头,捡起树枝,在地上画线条。
小脸蛋专注而安静,已是四岁的孩子了,却是不太爱说话,也很少见他嘻笑玩耍,见到他时总是静静的,不知道在想什么。
亡妻离开四年了。薛齐偶尔想起,心底难免感到遗憾;若说其中有两分叹息夫妻缘薄,剩下的八分就是叹惋玮儿小小年纪就没了娘。
“玮儿?”他轻轻唤道。
玮儿抬起头来,黑深的圆大瞳眸看了他一眼,又低下头去画画。
“你在画什么?”他也蹲了下来。
“蚁。”玮儿终于开了口。
他望向沙地上的线条,只见一个大头、两节身子,身边伸出六只脚,应该就是平日所见的小蚂蚁;他不确定蚂蚁是否长这个样子,无论如何,难得玮儿年纪小,眼力好,能将观察所得仔细地画出来。
正想开口夸玮儿画得好,却是喉头哽涩,讲不出话。
是孩子平日孤单,所以闲来看蚂蚁解闷吗?
自从玮儿断了奶,就由打扫煮饭的李三李嫂照料;夫妻俩上了年纪,要他们成日带上一个小娃儿,已渐感力不从心;而且玮儿也到了识字的年龄,他虽然满腹经纶,却是公务繁重,早出晚归,无暇亲自教导,或许该请个夫子陪伴玮儿读书了。
可夫子能嘘寒问暖、照料关心玮儿的日常生活起居吗?
是否该为玮儿找一个娘亲了?
“玮儿,冷不冷?”他见他始终蜷缩着小身子,不禁再问。
玮儿摇摇头,仍是低头画他的蚂蚁。
孩子不说话,好似他的世界只有眼前那一小块泥土地;薛齐心念一动,摸向孩子垂在脚边的左手拳头,冰凉的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