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念只与谢老大夫说思结玉清的是顽疾,具体是什么样的病症便没有说。本以为思结玉清会给谢老大夫说,但他却是谢老大夫问一句才说一句的主。
谢老大夫以为他这病是自娘胎带来,或者小时未将身体调养好,受了风寒而至,未做他想。但未想到,原来还另有隐情,
其实也无怪乎思结玉清。这个病缠绕他有十多年了,自小他便受这病痛的折磨。念念为医之后,也没少给他用药,却收效甚微。渐渐的,思结玉清也就失去了耐心,不想服药,也对治疗失了信心。
但为了不让念念难过,思结玉清只服念念给他开的药。也就是说,谢老大夫来这里好几月,每每给他开的药,他都叫人扔掉了。
既然思结玉清没有给谢老大夫说清楚他的病症,念念便替他说了,“哥哥这个病,是毒素在体内沉积,无法排出而至。时间太过久远,哥哥中毒那年,我也还小,至今还未查清是什么样的毒。这毒跟随在哥哥体内多年,早已深入骨髓,怕是清除不易。”
“我找的那几味药,是药引子。便是根据哥哥的发病时的症状来个对症下药,看看这样能不能压制住他体内的毒性。”
医了那么久,原来是毒。但这也无怪乎谢老大夫一直没想到这是毒。思结玉清在回鹘的地位高,他极有学识,除却笑里藏刀这一点,为人还是很谦和有礼的,看上去就是贵胄世家出生的公子哥。
这样的人,怎么会轻易的给人下毒暗害了?即便是被下了毒,那也必定是当即便有人忙着为他解毒,哪里会发生让毒素在体内沉积多年的这等事。
谢老大夫问道,“怎么中毒的?”
念念抿了抿唇,看着思结玉清,见他唇角的微笑有些僵硬,知道哥哥是不想将那段凄惨旧事对别人提及。便对谢老大夫道,“能用的药方与法子,念念都试过了,也翻过不少医术,虽然找到了能在哥哥发病的时候缓解疼痛的法子,但这个法子用久了,也有些不管用了。”
思结玉清每每春季发病之时,先是心慌,疼痛蔓延至全身,反复抽搐,接着会感觉全身无力,严重的时候只能躺在床上,抬手都困难。那段时间也只能食清粥,若是稍有一点荤腥,都会吐得一个昏天黑地。之后待身上的力气恢复一些,便会出现伤风一类的症状,流涕,咳嗽,但咳出来的,却是一口口的鲜血。这个时候,又会反反复复出现疼痛的症状。
整个病程少则半月,多则一月。年年春季必然复发。由是,念念不论是如何忙,每年春季都回赶回泾河,为哥哥治病。
思结玉清每每痛起来,都叫人吃不消。谢老大夫皱眉想了想,问念念,“止痛的法子可是麻沸散?”
念念抿了抿唇,有些心虚的看着谢老大夫,小声道,“还加了一点点的五石散。”
“胡闹。”谢老大夫拍桌瞪着念念,“这些可都有至幻且上瘾的副作用,他若长期用下去,反而对他的病情不利。”
念念小声的为自己辩解道,“所以我都很小心的控制用量。而且,每次见哥哥疼得那么厉害,我心疼啊。”
人若疼到极致的时候,用些五石散辅以麻沸散倒也被理解。但是若是长期给人用,那是为将死之人止痛用的。这个思结玉清现在看上去活蹦乱跳的,长期用这两味药用以止痛,怕是大多的大夫都会持以反对态度吧。
谢老大夫还未开口说上念念两句,思结玉清又站出来护着自己的妹妹,“用过念念给的药,我的疼痛确实缓解了许多。若是没有念念的药,怕是哪一天我会被活活痛死。”
谢老大夫看了思结玉清一眼,摇头叹息,“当真是医者不医亲,否则必然自乱。”
念念又小声的说,“我知道把这个药停了。”
“既是中毒,你也在寻找药引子,我们现在便只有等药引子全部找齐了。”谢老大夫抬眼看了看门外,“现在都已经过了午时了,你们还要赶回回鹘都城,便不要在我这里做逗留了。我也静静的翻翻医书,看看那些药引子配以什么药材最为有效。”
思结玉清站了起来,对谢老大夫拱手道,“多谢先生。”
谢老大夫对他吹胡子瞪眼,“我可不想医治你这种病人,不老实交代病情,害我白忙活几个月。”
谢老大夫这一训起人来,就没完没了的。念念忙拉着思结玉清的手在谢老大夫越来越激昂的声音中跑出了医馆。
跑出医馆后,念念忽然笑道,“哥哥,等你老了,会不会也像谢老大夫这样?”
思结玉清深深的看着念念,眼底有一丝悲伤在涌动,他轻声问,“若我死了,你该怎么办?”
虽然刚才念念与谢老大夫的谈话中没说他的病情继续发展下去将会怎样,但就他们对药材的讨论中,思结玉清也能感觉到,怕是不太妙。
听了思结玉清这话,念念停住脚步,收起了面上的笑容,生气的看着他,在他的肩头重重的拍打了两下,“胡说什么啊你!我以前就和你说过了,不许说这种话!”
思结玉清笑着揉了揉念念的头发,目光温柔,“别气了,哥哥是在胡说。就是为了你,哥也会让自己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