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后,跟着皇孙好好读。殷不悔,信自己。你不是这尘埃里的人。”
她教他如何在尘埃里保全自身。
也教他不要在泥泞里失了根骨。
她说他不是微贱的人。
“阿悔,多谢娘娘。”
顾舒容回到闲漫堂后,并不敢睡。
那个在她背后捅刀的人,还没抓到。
正当她冥思苦想该怎样诈出那人时。
那人自己告诉她了。
可她并不高兴。
因为她看到的是一封认罪书和一具冰冷的尸体。
“罪奴秦氏再拜言:奴十五入顾府,至今已三十五载。顾府及娘娘待奴,恩若丘山。殉身陨首,亦不可报。然奴孤苦一生,幼年失怙,中年孀居,老年丧子。如今膝下,唯有幼孙。天命难料,恶人挟吾幼孙,逼奴就范。然此亦不足为辞。贱奴之罪,万死难清。今幼孙已安,心事已了。奴不敢污娘娘素手,故自戕陈罪。若有来世,为牛做马,不敢有怨。”
顾舒容将血书收起,很久很久才找到自己的声音。
“将此信送去殿下那里吧。”
“你们……都下去。”
一屋子的人一齐退下。
正值酷暑,窗牖尽开。
一阵凉风袭入,顾舒容却觉得有些冷。
她索性环膝伏首,席坐于地。
她此刻心有悲恸,却哭不出来。
她本对陷害背叛自己的人,恨极入骨,恨不能千刀万剐。
可此刻,她对秦嬷嬷只有痛惜。
她怎么那么傻啊……
这些日子她总是称病,自己为什么不多关心她一些,或许……或许就不会酿出这些惨剧。
苦痛更甚,顾舒容环膝的手臂圈的更紧了。
“起来。”
顾舒容闻声抬头,她看见了上官珩伸出的手。
她将手递了上去。
他掌间粗砺,指有薄茧。
但很有力量。
她站起后,欲抽手出来,但上官珩却反手握住了,捏的有些紧,她有些吃痛。
“顾舒容,我给你讲个故事吧。那时我尚在边疆,有次军营里抓回了一个叛国的奸细,是我亲自下令斩杀,且头颅挂在城墙上曝示十日。可你知道吗,事实是我让他伪装成奸细故意投敌的,他被抓回处斩也是我安排的。为的就是让敌人相信他是真的奸细,从而对他说出的假消息深信不疑。可你知道给我献上这个计策的人是谁吗?是他自己。”
听到此处,顾舒容已然动容。
国士无双,说的就是这样的人吧。
“他是我过命的兄弟,当他跪在我面前向我说出这个计策时,我决不同意。他以死相逼。我问他,为什么?他说,人啊,死得其所,便好。就是这句话和他必死的心让我改变了主意,做了这件惨绝人寰的狠厉事。因此事太过惨绝狠辣,不能告诉众将士。所以他到死都背负着叛国的骂名,连个全尸都没有。但顾舒容我不后悔,也不愧疚,因为那之后敌人信了假消息,进了包围圈,全军覆没。我知道他一定很高兴,因为他做到了死得其所。这是国事大事,秦嬷嬷是件小事,但道理是相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