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这却彻底教她想起来从前所认识的那个真真正正的,令人敬畏的东都武侯。
如今,他这样沉沉地盯着她,这样的迫近,那漆黑的眸子里雷霆色变,燃起灼灼烈烈的一簇火——
——这裴弗舟哪里只是想起来从前分明是连同上辈子他俩那点抵牾都知道!
难道他也是重生的?
江妩脸色苍白下去,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连同起上辈子,她从来没像此时此刻这般害怕过。
若是早就知道裴弗舟也是重生回来的,她绝对、绝对不会再去招惹他半寸。
她从头到尾真是大错特错。原来这个人压根就没有变失忆只是暂时,壳子里的人还是从前的他。
这哪里是什么新的“友人”,分明是她的“敌人”。
江妩突然轻颤,抬手按在了他的手背上。
裴弗舟皱眉看过来。
那冰凉的指尖压着他皮肤下跳动的筋脉,她抬起眉目,有些酸楚,有些怨恨,“不论从前怎样,你看见我如今的情形了。我不会再妄嫁国公府,也不会再同苏弈一起。我知晓人算不如天算的结局,现在只想平安活着。你若肯放过我,我可以以后不入东都。”
她说的是替嫁和亲的事情。先前觉得裴弗舟是好的,不应该是进言送她去突骑施的人,可如今她不敢确定了。
江妩抬眼看着他,第一次对裴弗舟发出恳求,心里却在骂他,骂他上辈子和梁国公府蛇鼠一窝,骂他只是道貌岸然,徒有其表。
“放过你?”
裴弗舟喃喃重复了一次,他不禁轻嗤,“是你应该放过我你不懂吗?”
江妩愣住,听了几乎想发笑,不知道哪里来的不屈的勇气,她抬起眼眸,反倒按捺不住那点不平,眼泪开始翻涌而出,“怎么。你得了便宜还卖乖么?先前你们将我骗去和亲,我是自投罗网,如今我惹不起,但躲得起。你让我放过你我怎么放过你?我打不过你,我伤不了你,你何必说得自己那么可怜?”
她说着,这才后知后觉地恼火起来,一个劲儿地开始拉扯他的衣领袖摆,“让你上辈子欺负我笑话我,让你对我冷言冷语我就耍你怎样?我、我原本还要继续糊弄你呢!”
她竭力发出全部的攻击,可他却不动如山地淡漠看着,那攻击如微微细雨,他只是偏过头,便轻巧躲过。
江妩反而愤怒起来,带着咬牙切齿地恨,“裴弗舟,你当年跟着他们把我卖了。我现在当真应该推你进洛河!”
裴弗舟一蹙眉,没有推开她的手,反而垂眸,视线就那么落在她的脸。
烛火摇曳,映照出一双半拥似的璧人。
可若是细看,其实这不像是拥抱,也并不是温柔的姿态。
江妩看到他神情似是渐渐变了起来,接连翻涌几番,而后剑眉拢起一段错愕又痛意的怅然。
他失笑,复又黯然。
他有高高的身姿,坐着也要比她高出好多,换抬起两只手轻轻按在她的肩头,微微俯身对上她的眼底,眉宇轻抬,神情难言。h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