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城已破,敌军兵马将我们的人开膛破腹、挂在墙头。
“可你们猜怎么着?三个月了,城中所有能吃的东西都被吃完了!就连草皮树叶,都早早被人扒了个干净。长阳子后来说,他们所有人肚里竟都是空的,分明是生生被饿死。
“他安葬了他们,又使计乱了敌军军心,这才给了我们再攻下贺城的机会。可是,之前的事儿,已经没法挽回了。
“一城兵将,近乎死绝。城中百姓,也只活了百多个。这百多个活着的人,多少是吃了……”潘桂一顿,将这话含混过去,“我们也商量过要不要处置他们,可不吃那些,就要轮到他们自己饿死!到最后,这事儿也没个说法。”
白、梅听得哑然。官道之上,一时只有马蹄声响。
夏风吹来。日头已经慢慢起来了,热腾腾地挂在空中。白、梅却难得感受不到温度,相反,两人浑身都是冷的。
等到潘桂终于整理好思绪,老将军继续说:“这事儿一直都是我们的心病,人人都受了些影响。长阳子弄出一种可以千里传信的符,只要旁人收到,就知道原先拿符的人出事了。凌华原本就是个严谨性子,后来更是每次开战前都要查上三遍粮草,否则不能安心。
“还有老宋、老廖他们……都是一起打过来的兄弟,说实在的,我们都做好了那天就收到对方战死消息的心理准备。可哪怕在战场上被放了冷箭,也好过死得这么憋憋屈屈吧?
“挨饿的滋味儿,不好受啊。”
最后,他拿这句话做了总结。
白、梅听在耳中。梅映寒还好些,白争流却是感受颇多。
遇到师父之后,他就不曾挨过饿了。老人家虽过得颠簸坎坷,一身本事却是丢不掉的。手上有钱的时候,白争流能吃到香喷喷的肉包子。手上没钱,老刀客也会给自己捡到的小孩儿琢磨野味来吃。
有一回,老刀客刚打了山鸡,转眼又碰到一窝蜂。当天晚上,白争流吃的烤鸡上便刷了一层蜜。送入口中,让小刀客差点把舌头吞下去。
再有,老刀客还拿鸡油炸了蜂蛹。他自己拿蜂蛹配酒,吃得好不快活。白争流眼巴巴地看,老刀客也不介意分徒弟两口。
白争流那会儿还对酒不感兴趣。师父点了头,他就专注于那小小的、花生米似的蛹。
“唔!”
该怎么形容口中的滋味?外头是脆的,里头却有肉。一丁点儿,刚刚尝到滋味,东西已经被嚼完了。
那股特殊的香味却留在舌尖。和肉不太一样,味道却同样好。后来午夜梦回,小刀客再想起那天吃的好东西,都要悄悄咽口水。
因为是拿鸡油炸,上头还带着一点儿鸡肉味儿呢!
那么,“挨饿”又是什么时候的事儿呢?
白争流遇到师父的时候年纪还小。再往前,年岁更幼,近乎没什么那时候的记忆。
可很偶尔的时刻,还是会回想起一些成为师父徒弟之前的事情。譬如胃里火烧火燎,看着自己手臂都琢磨那能不能吃,于是“啊呜”一口咬在上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