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见了万万将士抛尸边关,黄沙成灰骨。
看见民不聊生,眼如死灰,人相食。
看见了那些大腹便便的“忠臣”,看见了眼流血泪的“逆臣”。
他还看见了自己,看见了自己刚画好的壮丽雄奇的天愆山。
他忽然间对画道失去了兴趣。
那副天愆山,令他感到无法形容的恶心与恐怖。
此前从来没有过的一种难以言喻的悔恨、痛苦、迷茫、自责笼罩了他。
终于,魔兵纵马,踏碎了无数尸骸,冲破边关,想要狞笑着屠戮大齐子民。
许多魔兵已经迫不及待,他们听说,大齐江南,那些女菜人肤白玉嫩若凝脂,吃上一口,只怕是这辈子都要上瘾。
但他们没有机会了。
他们看见了一个浑浑噩噩有如丧尸般的身影朝着他们走来。
李神秀是从皇都一步步走到边关的。
当初,重伤垂死的李神秀回到皇宫,浑浑噩噩了半载。
往年一日作画十二个时辰也不嫌多的他,竟然半年不动画笔,只光是躺着。
躺了半年,他坐起身,一笔一笔点杀了那些臣子,然后一把火把藏污纳垢的皇宫连着他几十年来的精心画作全数焚毁。
然后,他就一步步从皇宫走到边关,亲眼看看自己执掌了十几年,但从来没看过的天下。
就这么一直走到了边关,看到了三十万破关精锐魔族兵。
李神秀在这一刻,时隔五年,终于再次开始作画了。
他以天地为画布,以山峦为镇纸,以血为墨,以气运为笔,作临终之画。
这画作,没有名字,也没有内容,笔与墨搁置,画布静待。
天地间,只有宛若鬼啸山崩一般凄厉的哭嚎声。
李神秀自剜双目弃之于地,既然目不能视,要双目何用?
他又自碎双耳血流如注,既然耳不能听,要双耳何用?
于是,犹如画龙点睛,他的画作终于成了。
这幅画没有实质,画的是心气,是怨憎,是大齐崩碎的国运。
李神秀力竭气绝而亡。
三十万魔族精锐军化作尘泥随风而逝。
于是有封魔雪山化作天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