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他们已经打点好了,调查组过来就是做做样子的。大家要识时务的话,就知道该怎么选择。学生们那里,就更好吓唬了,严肃地叮嘱几句,要想以后还有学上,这段时间管好自己的嘴巴。上了初一的学生,也不是小孩子,什么意思,他们都能听明白的,个别不懂的,找同学问一问,也就懂了。这种事,怎么说呢,毕竟不是说,出了人命案,或者学生受了什么重伤,也不像后世那样,对学生的心理健康很重视,又有校长的威胁在前,老师们三缄其口,也不会有什么良心负担。其实真正说起来,就是杨老师这个人性格有些不讨喜罢了,嘴臭,脾气差,但是,也不算什么大问题吧?要是为此丢了工作,好像………也有点惨哈。没必要,没必要。大家抱着这种心理,对调查组都打了哈哈。这么着,杨旭东以前那多劣迹,就算抹过去了。甚至,批上了一层美化的外衣---杨老师脾气比较暴,看学生调皮,有时候就控制不住情绪啦,其实人还是很好的。但是,不管怎么哈哈,学校在九年制义务教育期间,开除了两名学生,这是真真的吧。这件事情,怎么着,学校也要做出解释。两名学生有什么严重的劣迹吗?为什么没有先警告而是直接开除?
杨旭东的眼眶湿润了。“本来,这事儿,我是不想说的。只是……………唉。”杨旭东叹了口气,面露为难之色。几个调查员脸就绷起来了,赶紧说啊,我们还等着回去交差呢。“我是教英语的,平时没事呢,爱好文学,爱讲上几笔,有一天,看完新闻上关于一些先进个人的报道后,突然有了灵感,就想着,写点东西歌颂一下咱们的改革开放政策。”
几个调查员用眼神示意杨旭东,继续,继续。“后来,大概是用了一年多的时间吧,中间改了十多次稿子。我给这部小说起名叫《爱的旅程》,后来有一阵,上面来检查,工作忙,我就暂时顾不上,就先把这事撂开手了,等忙完了后,有一天,我正准备找个杂志社投稿的时候发现,我的稿子不见了。”
“我的稿子,一直是放在我办公室的抽屉里。我和教体育的郑老师,李老师,吴老师共用一个办公室。他们几个平时不怎么来办公室,所以,办公室基本上我一个人在用。因为也不知道自己水平怎么样,怕投稿被拒的话会没面子,也就没给人提过这事,连同事们都不知道我在写作。有一天,我正在办公室批作业,周安进来了,具体是为什么事我忘记了,当时他看到我在修改稿子,很好奇,就问了我在做什么,我一想,也没什么丢人的事,就大大方方告诉他了,还让他帮我保密,他也答应了。后来稿子不见后,我也没多想,觉得可能是自己粗心,落在哪儿了。”
“再后来,我又凭着记忆,把文章重新写了一遍,正琢磨先投哪个杂志社的时候,却发现,有个杂志社已经把我的文登出来了。我当时第一个怀疑的人选就是周安。”
几个调查员对视了一眼,天呐,感觉跟看大戏似的,这情节,那叫一个峰回路转,百折千回的。“后来我把周安私下叫到办公室问他,他承认了。只是,他已经发表了,我如果揭穿他,他这辈子就完了,这句身败名裂也不为过,我好歹也是他的老师,总不能看得他这么小的年纪,就毁在这种事上。”
说到这里,杨旭东情绪也比较激动。声音有点哽咽。这种事,死无对证,还不是他想怎么说就怎么说。先把水搅混再说。他从自己带的包里,拿出一沓纸,“这是我的稿子。全文都在这里了。毕竟是我的心血啊。”最后一句话说完,杨旭东终于哭出了声。“你们能想象那种感觉吧?这本小说,在我心里,就像自己的孩子一样,结果,突然有人趁我不注意,闯进我家,狠心把他抢走了。”
“我虽然放过了他,可心里,倒底是意难平,见到他的时候,偶尔就难免情绪激动,结果,有一天,我在对马晓强同学进行批评教育的时候,周安和我顶了嘴,我一时气不过,就……………后来的事,你们也知道了,要说这事儿赖我,你们不要怪汪校长,是我执意要开除他们的。有什么处分,我一个人担着就好了。”
杨旭东心里庆幸,早在他发现事情不可控的时候,就早早做了准备。如果周安不闹事还则罢了,如果他敢有什么动作,自己一定会把他入深渊的。没想到,这小子还挺狠,居然折腾了市里的调查组过来。只可惜,他还嫩点儿。不知道有句话叫“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谁笑在最后,还不一定呢。“各位领导,你们也想一想,周安只是一个刚上初中的孩子,哪里就有那么深刻的人生体验了。这本杂志在这里,你们也看看,就开头那一章,写的是就是知青生活,他哪里懂这些,他知道什么叫知青吗?”
汪校长也赶紧给和他一根绳上的大蚂蚱助拳。没办法,如果受处分,大家会一起受处分,这件事说起来,他的责任还大一些,他毕竟是校长嘛,肯定是要负领导责任的。因此,硬着头皮,只能和杨旭东一起,一条道儿走到黑了。调查组的人沉默了。老师也是人,也有七情六欲,如果真是这种情况,这位杨老师有情绪也不是不能理解哈。辛辛苦苦忙活半天,最后名利,地位都让别人拿走了,就是给他人做了个嫁衣裳,搁谁谁能忍?
看到这位杨老师一笔一笔写出来的稿子,也确实让人心酸哈。而且,就像这位汪校长说的那样,一个刚上初一的学生,知道什么是知青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