俗话说舍得一身剐,敢把皇帝拉下马。若他们能推举出一个新太子,日后就是从龙之功,利益之大,连浸淫宫中多年的万贵妃都不得不动起了心思。
唐春反握住她的手,“娘娘,你已经贵为皇贵妃了。再进一步,还能到哪里去呢?依我看,这事成不了。不成,东宫还记着您的好。成了才麻烦,哪里还轮得着万家分一杯羹?您看皇后娘娘一家可是一直没动静。”
最后一句话,万贵妃恍然点了点头。
是了,王皇后可是稳坐钓鱼台呢。谁当太子,都要尊她为嫡母。最好是朱祐樘稳稳当当的登基,朱祐杬有自己亲妈,到时候两宫同尊可太难受了。
对万贵妃来说也是一样,她没有儿子,谁当太子都一样。不会对她差,也不会更好了。
对于万家来说,万贵妃门儿清,自家人没几个有用的,都是酒囊饭袋,真被提拔了也没那个本事拿住。更进一步,还能进到哪儿呢。
她得稳住,不能掺和到浑水中去。
万贵妃倚坐回去,喃喃道:“你说的对,让我想想,我再想想……”
安顿好万贵妃,唐春出了寝殿,冷风吹进她的领口,她不由得打了个寒颤,浑身冒起鸡皮疙瘩。
帝王心,海底针,真是冰冷彻骨。
都以为太子是国之储君,不可动摇。但细数起来,能从太子稳稳当当登上御座的皇帝,一只手数的过来。
喜乐荣辱,皆系一人。
废太子是什么下场?
唐春不敢多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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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上,慈庆宫召太医了。”
怀恩轻轻奉上一盏茶,搁在成化帝手边。
成化帝正在批阅奏折,朱笔一顿,侧目看向怀恩,目光似有探察之意。
“皇上,太子年幼,没有母亲在身边,心思敏感。外头流言纷纷,动摇东宫,臣以为不妥。”
成化帝沉声道:“祐樘体弱多病,性格孱弱,难担大任。”
更早以前,成化帝已经察觉到朱祐樘之平庸。才智一般,性情也不够坚忍,稍微重一点的担子就能压垮他的肩膀,现在更多了百无一用的仁心。
成化帝几乎能预见他在御座上左右摇摆,踟蹰不定的模样。
当断不断反受其乱。谁说太子废不得?成化帝登基十六年,手段愈发游刃有余,朝堂尽在他股掌之中。他有杀伐决断的帝王心,愈发听不得‘不’字。
同时,他也有温和的一面,很少杀人,给大臣总是留有转圜余地。这是一个信号,皇帝不喜欢闹得太难看,也不喜欢别人给他难看。扯了皇上的脸皮,譬如闹得风风火火的罢西厂事件,等皇权的棍棒打到身上,就知道疼还是自己疼。
怀恩双手放在胸前,“皇上,怀恩斗胆进言。太子乃国之根本,仁孝之至,从无大错。动摇国本,怕是会引起大乱呀。”
成化帝冷冷道:“太子忤逆不孝,朕意已决。”
怀恩抬起头,“若太子被废,皇上要如何处置他?”
成化帝扔出一张圣旨,怀恩捡起,双手止不住地颤抖。上面写着,慈庆宫上下,杀。废太子封为安王,圈禁于南京安王府,终生不得出,子孙后代无召不得出。
怀恩苦笑,安王,好一个安王。
成化帝还留他一命,只将他流放至南京。这一纸诏书,能保太子在成化朝的太平。
等到新帝登基呢?生死祸福,只在新帝一念之间。
怀恩将圣旨端端正正放回原处。他是坚定的‘正统派’,一直以忠君爱国的文臣标准要求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