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全年纪不小了,两鬓花白,现在穿着整齐,脖子上有一道清晰瘀紫的伤痕。他抬起刘全的脑袋,颈后什么痕迹也没有,看样子并不是被人勒死。
何鼎缓过气来,问汪直道:“您看出什么了?”
汪直又看了一眼房梁上的绳子,回道:“是上吊。”
何鼎闭了闭眼,“他一把年纪了,到底是为了什么,竟然,竟然用这种死法!我如何向太子交代!”
汪直不管他伤春悲秋,问还围在门口的宫人,“是谁第一个发现刘全死了的?”
“是我。”
一个声音颤巍巍的从人群中冒出出来,唐春一看,竟然是赵恩。
他跛着腿,一瘸一拐地走进来,低头不敢看他们,“刘师傅最近身子不舒服,一直是我照顾他。今早我便想给他打盆水洗漱,可是一进来就看见,就看见他吊在房梁上,我便吓得把水打翻了,还烫伤了手。”
他伸出一双手,手心果然被烫得红肿,还起了几个水泡。
旁边的宫人也证明确实如赵恩所说,他吓得摔了盆,一路跌打滚爬从刘太监房里出来喊救命,刚才唐春他们听见的也是他的声音。
这样何鼎就闹不明白了,他问汪直,“他是犯了什么罪要自尽?你们一早过来寻他应该是为了潇湘图的事罢,难不成此事与他还有什么关系?”
唐春环视外面一群人,对何鼎说:“我们怀疑潇湘图早已不在宫里了。”
见何鼎吃惊地看着她,唐春解释道:“太子不想将此事闹大,刘全是服侍太子的老人,他进出库房的机会应该比别人大得多吧。名簿上这几个月来数他出宫最多,我和汪直便想来问一问他,谁知……”
她看了眼刘全尸体,言下之意不言而喻。何鼎立即明白过来,面色古怪,“你是说你们怀疑刘全偷了潇湘图?”
“不是怀疑。”
汪直悠悠传来一句,唐春和何鼎齐齐看向他,只见他指间夹着一封信,上面写着“太子亲启”。
“就是他。”
这封信藏在刘全胸口,被汪直搜了出来。虽写着太子亲启,可汪直才不管谁启,毫不犹豫地把封口撕开,把里面的信抖落出来。
何鼎看见了,一脸欲言又止,还是没敢说什么。
几人凑过去一看,上面的字歪歪扭扭,七横八拐,话不多,唐春努力辨认,“奴婢刘全,仰太子之恩德……行偷窃之事已久,惹来祸患,日夜不安……辜负太子与淑妃,罪无可赦,唯乞求全尸……”
她勉强看完,不由得皱眉道:“看来是畏罪自尽。”
何鼎看完,思绪纷乱,一早上他经历太多,现在不知是喜是悲。喜的是潇湘图终于能有了着落,刘全也认罪了,悲的是搭上一幅画和一条人命,内贼还是自太子出生便照顾他的人,他该怎么和太子开口?
汪直放下信,负手往室内走,轻轻踩过地上的水痕,走到屋里的桌前。桌上整齐地放着笔墨纸砚,散落着一些杂书话本,看来刘全就是在这儿写的陈罪书。
汪直有意无意地敲着桌面,唐春见他面露沉思之色,小心地凑过去,压低声音问:“有什么问题吗?”
汪直回过神来,故作高深地看了她一眼,摇了摇头。
唐春轻嗤,在这儿装什么装!
这边何鼎扶额叹息,“我该如何向太子交代!”
耳边却乍然听见一声,“我已经知道了。”
众人齐齐看去,没成想竟是太子不知何时站在了门前,后面跟着两个仁寿宫的宫人。宫人们吓得连忙跪下请罪,何鼎不知所措,踌躇两下干脆也跪倒在地,重重地磕了一个头,“奴才有罪!”
太子慢慢走进来,没看刘全尸体,双手扶起何鼎,看着他说:“你何罪之有?是我识人不清。”
然后他转向汪直,唐春心里一跳,连忙走上前去,对太子轻声地说:“太子,我们已经尽力了。刘全虽照顾您许久,可他若真的偷盗宫中之物,是犯了大罪,逃不了一个死字,如今他畏罪自尽也是情理之中的事。”
太子温声道:“我知道。”他看向汪直,“你确实不辜负父皇信任,如今刘全已死,你也可以向父皇交差了。”
汪直没什么反应,向太子拱了拱手,满脸写着受之无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