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哪里算做得好呢?
白白挨打受气而已。
断荆想不通,暗中旁观的苏戚也觉得心里不爽利。
“成大事者,能忍常人所不能忍。”那人用力握着薛景寒的双手,眼睛炯炯有神,“不因小事而动怒,暴露底细,公子已经习得季大人三分风骨。”
薛景寒抿紧单薄嘴唇,没有回话。
“你要记住,今日所受屈辱,都是季氏的屈辱。记住你的痛楚与忍耐,记住艰辛和仇恨,记住昌宁节那天夜里,所见到的一切。”
“都要记住吗?”薛景寒问。
“必须记住。你不是都亲眼看到了么?先帝被毒酒鸩杀,凶手尚未定论,沈舒阳便协同卞文修,发起宫变,杀害太子与季远侯,后为斩草除根,杀尽季氏四十七口。公子啊……你要牢牢记住这血海深仇,有朝一日,手刃那些庙堂上的窃国者,洗清季氏冤屈。为了季远侯,为了先太子,为了……苍生百姓。”
薛景寒睁着空洞茫然的眼眸,良久,才应了声好。
哗啦啦——
苏戚耳中的雨声愈发明显。
她仰头望向夜空,见到皎皎明月,碎散黯淡的星子点缀在昏暗夜幕中,偶尔眨眨困倦的眼睛。
只点了一盏油灯的屋子里,薛景寒端端正正坐着,聆听对面之人的教诲和训诫。他们的身影投映在窗纱上,渐渐的,那前倾着身体口若悬河的人,似乎化作巨大而佝偻的怪物,而安静坐正的少年,被挤压得无比渺小,接近虚无。
苏戚望着窗纱上的人影,不知不觉出了神。
她不知道薛景寒心里在想什么。
自他一路乞讨到陈县,住进薛家的宅院里,就再没显露出明显的情感。
他所有的力气和生机,似乎都消耗在了昌宁节的夜里。
消耗在他跪着攀爬的甬道里,泥泞脏污的街面上,遍布尸骸的季远侯府前。
……
关于昌宁节谋逆案,苏戚已经能够拼凑出大概模样。
季珺季远侯善酒,曾赠美酒与先太子沈庆安。为了庆祝佳节,沈庆安将此酒进献给皇帝。皇帝喝了半坛,晚上便觉头昏目眩,咳血毒发。
以上是廷尉署卷宗记载的内容。
因为这半坛酒,沈庆安和季远侯得了个同谋鸩杀先帝的罪名。
然而,究竟是谁下毒谋害先帝,事情并无确论。
来见薛景寒的季氏旧部,谁也不相信凶手真是太子与季远侯。毕竟手段太拙劣,简直明晃晃写着“陷害”二字。
所以,他们自然将仇恨指向了沈舒阳和卞氏,指向这场宫变最大的受益者。
他们要薛景寒。
要枉死之人沉冤得雪。
要那个曾经名满天下的季珺,不被污名所侮辱,不受世人所唾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