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精神松弛,冷醒带着理智回笼时,云澈顿时察觉到一个极不合理之处。
他手托下颌,短暂的沉思状后,忽然一脸惊奇的问道:“既然那‘雾皇’如此强大,他提前醒来毫无疑问会成为一个巨大的威胁,你为何会如此的……不在意?”
“雾皇”是真正深渊之主,他强大到可以造就雾海,强大到可以修复甚至“改造”两件强大魔器。
如此恐怖的存在从沉睡中苏醒,渊皇再怎么也不该如此漠视……更何况,三百万年前,他们还曾互予承诺。
云澈凝实的视线中,末苏的神情毫无动容,显然知晓他必定会有这般疑惑。他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徐徐道:
“聚拢渊尘,修复魔器,都非一朝一夕可以完成。在一切完成之前,我与祂有过多次的接触,我逐渐的发现,随着渊尘的退却,祂现身之时距我越加遥远。”
“后来雾海形成,祂便只会现身于雾海之中。由此,我确认了一件事——祂只可存在于渊尘足够浓郁之处,而无法存在于渊尘稀薄之处,更无可能存在于没有渊尘的空间。”
他微微仰头,声音悠长:“于是,这个世界拥有了‘净土’。”
云澈目光短暂定格,有些恍然道:“所以,你缔造这片净土最初的原因,是为了应对‘雾皇’?”
渊皇没有承认或否认,继续道:“祂的确有着强大且诡异的力量,但这份强大,似乎被祂存在的形式所限制,否则,祂又何需借我一个外世生灵之手去达成祂的目的。”
“后来,祂缔造了雾海,修复了魔器,陷入了长久的沉睡。而世界,并没有因祂这个深渊之主的沉眠而定格,而是不断发生着巨大的变化。”
他抬手,指尖轻轻触碰着此间的气息:“那时的深渊,无论雾海,还是生地,渊尘都远比现在可怕。但苟存深渊之后,我能隐隐感觉到周围的渊尘在轻微的淡化着。虽然每隔万载,才会有略可察觉的微变,但的确始终存在着。”
“后来我才明白,那是从另一个世界缓缓溢入,诛天神帝向我讲述混沌起源时,提及过的‘生之气息’。”
他称之为“诛天神帝”,而非“父神”,语气里听不出半分亲疏,如陌路之名。
“后来,大概是到来深渊的第一百万年,‘生之气息’的涌入陡然加剧,变成最初的数倍,再到数十倍,数百倍,还兼带着鸿蒙之气,元素神息……显然,另一个世界发生了异变。”
“后来从坠下的生灵口中得知,是神族与魔族终于爆发了恶战,引得神魔俱葬,天地碎裂,秩序崩塌。”
云澈:“……”
“另一个世界的异变,也为深渊同步带来了异变。大量涌入的生之气息‘中和’了渊尘,鸿蒙之气与元素神息浓郁了深渊的天地灵气,也极大提升了元素玄力修炼的速度与威能。”
“而这种异变,在持续了五十万年后才开始逐渐减弱,百万年后才基本休止。”
云澈知道,那个时间,是神魔之战的终结。
“生之气息至今依然在缓慢的溢入,但已回归至曾经那般的细微。而如今的深渊,已远非三百万年前的深渊。”
“如今的我,更非三百万前的我。”
“所以……”云澈似乎稍有明了:“你的意思是,雾皇即使醒来,也已对你没有了威胁?”
末苏依然没有正面回答,也或者他根本不在意“雾皇”是否对他存有威胁,而是缓缓道:“如今的祂,即使释开雾海,将渊尘重新覆满深渊,也已无法真正对我造成干涉。”
“何况祂过早苏醒,力量定然残缺。而事实所示,祂虽察觉到【异常】而提早破眠,却也始终只能蜷缩在雾海叫嚣,数年过去也未能踏出雾海一步,更无可能临近净土。”
“而祂的每一次出现,每一句叫嚣,都在宣泄着无能与无力。既如此,永恒净土已近在咫尺,我又何必分心于祂,祂如今的样子,又岂配我分心于祂。”
云澈的心弦仿佛在缓缓沉向冰冷的深海。
他在说及“即使释开雾海,将渊尘重新覆满深渊”时,神色是那般的平静淡然,没有一丝一毫的不忍……甚至连冷漠都没有。
仿佛必定因此遭遇灭顶之厄的深渊万灵,于他眼中,宛若无物。
他想问:你确定如今现世的“雾皇”便是当年的深渊之主吗?以及,所谓的“异常”又是什么?
但短暂权衡后,他还是没有问出。
“我明白了。”云澈微微点头:“就如你先前所言,你如今的生命,只容一物。”
末苏侧眸看着他,唇角是一抹浅淡的笑意:“没错。”
他如今所有的心念,都只集中于一事。其他的……哪怕“雾皇”苏醒,哪怕天崩地裂,哪怕深渊覆灭……只要不干涉到他,他全不在意。
他那句淡淡的回应,是面对着云澈,直视着云澈的眼睛。他在毫不掩饰的告诉他,虽然他是逆玄的传人,虽然他是他愿意认可的兄弟与天赐的惊喜,但……他永远不可能凌越他心间的唯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