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说起这个……”云澈似是想到了什么极重要之事,话音陡转,字字急切:“你立刻、马上把你在我身上的神识移开,一丝一毫都不许留!”
他从踏入净土的第一刻,便一直处在渊皇的凝视之中——因为他身上的邪神玄脉,更准确的说,是逆玄的气息。
不说之后的荒噬之刑,末苏会出手阻止画彩璃的那一剑,没有让她重创自身,也是因已然“窥视”了他们的私情。
“好。”末苏应允:“放心,你既喊我一声大哥,我自然不会再窥视于你。”
“你也知道那是窥视!”
云澈此言不掩怨念,他凑近一分,满脸严肃道:“大哥你可是渊皇,一言既出,就绝对不可反悔,任何时候都不许再暗中窥视!万一我和我的彩璃正值情切……我的女人,就算是大哥也绝对不许乱看!”
“……”连独孤逐渊都隐隐看到,渊皇的额间似是垂下了两道黑线。
“我岂是那般人。”
已无数年不知“争辩”为何物的渊皇,这平淡的反驳带着几分隐约的艰涩。
说完,他也自知气势欠缺,实无大哥的风范,顿时摇头而笑:“逐渊,送云澈回去。”
分别之时,末苏又给了他最后一句告诫:“云澈,切记勿入雾海。那里,是我唯一不可掌驭之地。”
“当然。我既已知晓那‘雾皇’的存在,又岂敢再踏入半步。”
云澈跟随独孤逐渊离开。
末苏目送他远去,静静伫立了许久。
直至云澈的身影落下伊甸云顶,他微微仰头,一声轻叹消弭于清风之中:
“逆玄大哥……纵世界断离,沧桑翻覆,你依旧挂念着我,让另一个你出现在我的世界中。”
“此生得遇你与枭蝶,纵无尽悲凉,无尽魂殇,依旧何其之幸。”
…………
离开伊甸云顶,云澈依旧满脸的轻松惬意之态,双目还不忘观掠着周围的净土异景,实则心间悄然淡去了重压,取而代之的是久久无法散去的阴郁。
独孤逐渊安静的护卫在前,虽心间无尽惊异,但恪守骑士之姿,绝不多问一言。
黎娑问道:“此刻已非直面渊皇,你的心绪为何依旧如此沉抑?是怕他的神识依旧追随你身吗?”
“不,”云澈声音平静:“他既已承诺,就定然不会再窥视于我。”
他顿了一顿,语气凝重:“黎娑,你还记得那麟神古境中,麟神消散前说过的话吗?它说:‘深渊必定崩灭,他的执着是这世间最恐怖之物,无人可逆。’”
“今时,我亲身面对渊皇,才知他的可怕,竟是远远超出了我的预想……甚至可以说已是超出了我曾经所能想象的界限。”
“可……怕?”黎娑轻念一声,似有不解:“但他对你,唯有善意与信任。而且,从他的身上,我感觉不到恶念。”
云澈没有反驳黎娑的话,而是认同道:“你当然感知不到他的恶念,因为他并非恶人。”
“但,有一种人,却要比恶人……要远比恶人更为可怕。”
这句话,黎娑无法听懂:“何……解?”
云澈悠悠道:“你觉得他对我别样的信任。但其实,他对于我,并没有‘信任’或‘不信任’这般概念。你仔细回想我与他的交谈——对于我说出的任何话,他自始至终,都没有过任何一言半字的求证真伪,偶尔一两句的试探,也只是在我身上寻找逆玄的影子。”
黎娑一时沉默。
“也就是说,他仅仅在意我身上的逆玄气息,以及我是逆玄传人这个身份。至于我说的话是真是假,他根本毫不在意。”
“只因……就如他自己所言,他的人生,只余一物,再不容其他,这也正是他最可怕之处。”
云澈声音放缓,字字悸心:“恶人作恶,还需权衡利弊得失。而这般极致纯粹的执念,已完全超越了常世认知的善恶对错,为了任何的可能性,都可以不计任何的代价,任何的阻碍,都会被毫无犹豫的湮灭……无物可阻,无路可退,无念可扰,无情可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