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竟然撵她!
兰芽狠吸口气,眼角竟然忍不住有了些水意。
好歹也是大除夕的,她费尽周折来看他,却落得个被他催撵!
妈蛋,早知如此,她便不来了!何如守着虎子,好好地沽两壶好酒,然后再叫两个小菜,然后凑在暖暖的炭盆旁,让他讲讲辽东那些壮阔的故事……如此守过一岁,该有多好!
“你……哭了?”
幽暗里,他忽然迟疑着问。
兰芽狠狠儿抹一把脸,嘿嘿冷笑:“是啊,是哭了。大人时辰不多了,药力眼看着就要发作,我好歹也是要替大人哭一哭的!”
论狠心,她未必不如他!
司夜染那边有没了动静,良久才幽幽说:“你还没放弃曾诚的案子,也就是还不肯放弃江南盐案?”
“当然!”兰芽说起这个,心底便又是满满的热烈:“我既然遇见这事儿,既然说了要管,便必定管到底!明天一早,我就下江南去。趁着那班贪官都在过年,我神不知鬼不觉便杀到他们近前去!”
司夜染哼了一声:“……你不可自己去。你听我说,你去找一个人,让他陪你一路同行。”
兰芽急忙推拒:“不用!我当然知道我自己手无缚鸡之力,我早已找好了人!”
司夜染森然问:“谁?!”
兰芽一咬舌尖儿,却已来不及收回来。只好照实说:“我已救了虎子出来。他原是最妥帖的人,他陪我去!”
“虎子?哼哼,虎子……”司夜染忽地冷笑,却说到一半不说下去了,仿佛已然耐心用尽,再无话题。
兰芽跺脚起身:“算了,大人自享清静吧,小的走了!”
抬步奔向房门,背后他却忽然急匆匆问过来:“……这就说完了?将你的酒囊、食盒带走!”
兰芽一怔,方由那酒菜想起梅影来。心下自责,差点忘了梅影嘱托的话。
兰芽便停了脚步,没有回身,只平板道:“差点忘了,还有梅影姑娘让我转给大人的几句话……她说,她说她很惦念你……她说,她说叫你六哥……”
也不知怎了,当说到这些话时,她不由得鼻头发酸。
六哥,同乡……而她与他是什么?仇敌!主仆!
兰芽赌气一般回身,在黑暗里再去搜罗那些酒囊和食盒。他说得没错,她得都带走,否则明早被人发现,岂不是留下罪证?
搜罗好了,鼻息间还萦绕着酒菜的气息。她便又颤着指尖儿,从贴身儿的一个素面荷包里,拈出一块香来……
她将指甲将香块掐碎了,狠狠地在地面上搓。清凉幽静的香气萦绕而起,不过片时已然将房间内的油腥气都给盖住了。
兰芽便抱着包袱起身,直接冲到门口去,发狠再道:“我,我走了!”
这一去江南,不知是否能顺利办成事情。凭她的能力,要与江南多年盘根错节的官员们群斗,根本都不敢估算胜算……甚至有可能,她悄无声息就被他们害死在江南,或者扔进运河里去都可能。
她明早这一走,就不知道何时才能再见他一面,更不知能不能救得了他。
他却还撵她!
他却还说跟她话不投机半句多!
他还以为她今晚当真是来取她性命的!
妈蛋,是她蠢,是她活该!
伤透了心,她便用尽了浑身力气,狠狠一拽门!
却竟然没拽动!
兰芽大惊。
明明没有锁的!
鼻息却有一丝幽幽香气霸道袭来,手臂也被人不轻不重地捏住,耳边传来他该死地慵懒冷漠却绮丽无比的嗓音!
“……你得说明白,你为何哭得这么伤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