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他准备动身的时候,许久都没有开口的江酌突然道:“既然来都来了,不如喝杯茶再走吧。”
依旧是那四平八稳的语调,柳渊却在这短短的十几字中品出了不容拒绝的意味。
柳渊的身形轻轻一顿,而后笑了起来:“没想到被江公子当做阶下囚的我还能在公子这里讨一杯茶喝,真是让我受宠若惊。”
江酌默了一会儿,才道:“一杯茶而已。”说着,他披衣起来,点亮了手边的一盏灯,豆大的烛火轻轻摇曳,在屏风上落下一个影子。
柳渊看到那影子,再次往阴影处退了一退,他担心在窗户上留下两个人影,引起守卫怀疑。
江酌托着灯,看到了他这个动作,推开了身后的房门:“这后面是一个小暗室,如果柳公子不嫌弃,可以与我在此一叙。”
柳渊随着江酌的动作看了过去,一眼就望到了底的小房间,正中摆了个桌案,其上有一些茶具,左右一边一个蒲团。
柳渊没有立刻走进去,在糟了一次暗算之后,柳渊不愿意再相信对方第二次。
而身在茶室的江酌,将手上的灯放在桌案上后,真的就开始煮水泡茶,好像完全不在意柳渊的犹豫,也不在意他手中那个已经上膛的袖箭,神色自然,坦坦荡荡,仿佛真的是要招待柳渊一般。
柳渊借着这个机会打量了这室内,除开那贵重的红木,这里面倒是显出了几分清贫,一个书案,一张放了小几的会客软榻,再就是屏风后的木床和几个小柜就没有别的东西了。所有的物什都摆放得规规矩矩、一丝不苟,昭示着主人的心性。
一柄长剑静静摆放在距离柳渊不远的地方,柳渊的目光在那长剑上停留了片刻,然后才抬腿往暗室中去。
“还以为江公子也会在这里给我放一个天罗地网。”柳渊笑道。
江酌面色不变,道:“天罗地网就只有一个,柳公子既然出来了,就没有第二个了。”
江酌说话的时候,并没有抬头,未束起的黑发挡住了他半边脸,忽明忽暗的光线让柳渊看不出对方眼底的情绪。柳渊觉得,说不定那紫砂壶里的茶水,都比眼前这人要有波澜些。
柳渊笑了笑,没怎么信:“公子的那个地牢可让我受了不少苦,下次要关我的话,麻烦不要用这样的方式,我其实很听话的。”
江酌避开了这个话题请柳渊入座,柳渊看着对方手里的动作,每一个步骤都恰到好处,以他这种在宫廷生活过的眼光来看,都挑不出一丝错处。每一个步骤都好像是已经刻入的骨髓之中,自然而然,不见丝毫刻意。
若不是自小得到过严格的教导,根本就做不到他这个程度。
就连那些成日风花雪月的世家公子,柳渊觉得都做不到眼前这位的八成。
但,他又与教坊中经过训练的伶人们不一样,举手投足之间,一种身在高位的贵气,让人无法忽视。
柳渊微微皱眉。
“今日地牢唐突柳公子……”
柳渊做了个手势止住了江酌的话头:“有个事我忘了说了,我可不是什么柳家二公子,我只是个和别人一样的名字,招摇撞骗的的下九流而已,太尊敬我,我可受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