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隆隆——
外面黑沉沉的天忽而响起两声闷雷。
天色又暗了一层。
陈焱扯开嘴边冷嗤了下,开口声音很平静:“你现在这样,装给谁看?”
陈墨的身体微微晃了一下。
他握紧手里的葫芦,骷髅般干瘪的嘴张了张,艰涩出声:“你很恨我……是不是?”
轰隆——
又是一声响雷。
一道闪电划过,将黑黢黢的病房照亮一瞬。
雨却迟迟没有落下来。
“你恨我……”陈墨望着挺立在门口的儿子,两只干枯的眼睛空洞洞的,“当初那样对你和你妈妈……是么?”
陈焱很慢地眨了下眼,目光幽幽转向窗外黑压压的天空。
“我不恨你。”
陈墨愣住,满眼意外地看着陈焱,嘴唇和握葫芦的两只手都在止不住打颤。
“我不恨你。”陈焱淡淡收回视线,又重复了一遍。
“恨也挺费力气的。”
稍顿,男人唇边扬出嘲讽的弧。
“你不配。”
陈墨一震,呆呆地看着门边的儿子,一动不动。
就好像窗外划过的那道闪电,劈在了他的身上。
陈焱没再看病床上的人,转过身继续往外走。
“我早说过了,我和你,再没任何关系。”
离开陈墨的房间后,陈焱来到走廊另一头的医生办公室。
这位张主任退休前是浔安首屈一指的肝脏病专家,以前并不在颐养院工作。陈墨生病后打死都不肯去医院治疗,陈澄没办法,花高薪将专家返聘到颐养院来。
“你父亲这种类型,当初要发现的早点早治疗,术后预期还是很不错的。”张主任拍了拍身前厚厚一摞病历和片子,跟陈焱解释道,“当时他要配合着一块儿体检,说不定现在状况要好得多。”
医生轻叹了下,语气里无不惋惜:“我过来的时候,他状态已经不太好了,而且还不配合治疗。我想给他开刀,他身体都不具备手术资质……”
——简单来说,就是自己作死。
陈焱看着陈墨的x光片上成片成片的阴影,睫毛跳了下。
“就是说,现在已经没法治了是吧?”
张主任推了下鼻梁上眼镜。
“他现在很痛苦,每天晚上都在喊疼,靠药吊着才能睡着。”
陈焱拿病历的指尖蜷了下,没吭声。
医生看了他两秒,又道:“我听陈总说,你现在在北城定居是吗?”
陈焱抬眸:“嗯。”
“北城的对外三院有我一个师弟,姓梁。看你父亲这病,他是咱们国内最顶尖的专家了。”医生手里的钢笔尖在桌上轻点了两下,“他们院刚从国外引进了一种化疗的药物,你父亲要能用上的话,说不定,还有一点希望。”
“即便不能,北城那边的环境啊,各方面条件肯定比这边要好,也能让他不这么……难受。小伙子——”
张主任抿抿唇,谨慎措辞着:“我多一句嘴啊——”
“你父亲这病,治疗是一方面,他最大的问题,是已经丧失求生欲了。”
他直直看着陈焱的眼:“这段时间,他总吵着要见你,所以我想啊,要是你能多看看他,说不定他就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