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天护士帮我打了止疼针,睡的时间实在太长了。”纪明蓝想笑一下,但脸又太僵了,难以笑出来。
易连山打开不刺眼的小灯,脱掉西装外套挽起袖子,小心翼翼把纪明蓝抱起来,在她背后垫上软枕:“这样还舒服吗?”
纪明蓝点头:“舒服的。”
其实她无论怎么待着,都已经不会再舒服了。
易连山凑近她,拨开她额头的碎发,吻在她的额头上,牵住她扎满了管子的手。
纪明蓝哪里都瘦,只有手掌,一向是带着肉的,珠圆玉润的两只手,握上去很特别,手背柔软,手心都是磨出来的茧子。
但现在,她的手像被抽干了水分的枯枝,干瘪细弱,失去了光泽。
两个人就此沉默下来,直到纪明蓝又睁开眼,看到易连山之后还是努力对他笑一下。
“老公,你最近没来看我。”纪明蓝说,“所以我在等你。”
纪明蓝缩短了她想要表达的话,她从护工那里听说了易连山总是夜里来病房,一坐到天亮,在纪明蓝醒来之前,就又会离开。
她不知道易连山为什么不愿意见她,心里伤心起来,就强撑着,无论如何也想问问他。
易连山不知道说什么,一向能言善辩的嘴,能骗鬼神的嘴,对着他病弱的妻子,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他害怕看见纪明蓝,害怕看见她的眼睛,只要看着躺在病床上插满了管子的纪明蓝,易连山就想要抱她起来,走到窗前,和她一起跳下去。
但他又是如此想她,想到没办法专心工作,想到签错了字,说错了话……只好夜里来,看她睡着,就还算平静。
“我这一阵子总是做梦。”
易连山又亲吻她的脸颊,问她:“做了什么梦?”
“梦到了五十支黄玫瑰。”纪明蓝勉强笑道,“很奇怪,还梦到了你和我坐在一起弹琴。”
“傻子,我哪里会弹琴?”易连山轻声说。
“所以我一下子知道那是梦。”纪明蓝说。
两个人再次沉默,易连山想哄她睡觉,别再费神了。
纪明蓝摇头,缓了一口气又说:“连山,我想我快要离开你们了。”
“别说傻话。”易连山面带微笑,看起来无比真心,“我找了更好的医院,过两天办好手续咱们就走。”
“连山。”纪明蓝没顺着他的话题走,她低声叫他。
易连山去摸她的额头,爱怜应她:“怎么了?”
纪明蓝说:“十八年了。”
易连山点头:“是十八年了,我们结婚都已经这么久了,今年的结婚纪念日要办得盛大,包下一整个剧院庆祝怎么样?”
“十八年了,你再也没送过我黄玫瑰,家里的cd你从没空听,生意越做越好之后我的演出你也总是很忙再没空来了。”纪明蓝一口气说了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