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军只低低应了一声:“嗯。”
“那你……不厌恶?”
这话出口时,林燊的尾音里悄悄裹了点紧张。
目光飞快扫过陈军胸前别着的领袖像章,又落向桌角那本《红旗》杂志,睫毛微颤,像怕被什么烫到似的。
陈军抬眼,唇边噙着一丝淡笑!
忽然抬手,指间两枚古钱不知何时已捏在掌心,轻轻一碰,发出“叮”的一声脆响,清越得像山涧滴泉。
“医道本相应,自是黄庭子。”
短短几个字,说得不疾不徐,却像一道无形的符,瞬间消弭了空气中的滞涩。
林燊一怔,那双清澈的大眼睛里倏地亮起光,先前的紧张烟消云散,只剩下浓得化不开的兴味,她往前倾了倾身,嘴角弯起:
“你倒是……很有意思。”
陈军被她这举动弄得一怔,竟有些不好意思地往后微撤了半步。
“无趣!”
清脆的声音里带了点嗔意,像颗小石子投进水里,漾开圈轻浅的涟漪。
陈军只回以一笑,眼底的暖意漫了开来。
大约是对上了那层“暗号”,之后的聊天越发轻松惬意。
说过些什么?陈军没细记,也不在乎!
车厢里的灯光昏黄,窗外的风声簌簌,倒比话语本身更让人安心。
时间像被风卷着跑,等陈军走出北京站的出站口,已是第二天深夜。
分别前的画面还在眼前打转:
林燊竟对着他,不动声色行了个道门礼。
指尖相扣的弧度轻得像缕烟,却让陈军心头猛地一跳——这胆子,也太大了!
他当时愣在原地,没来得及回应,就见林燊嘴角几不可察地撇了撇,眉头微蹙,那双清亮的眸子里,明明白白写着“无趣”两个字,像个被扫了兴的孩子。
夜风裹着站台的喧嚣漫过来,陈军摸了摸口袋里的两枚古钱,冰凉的金属上仿佛还沾着车厢里的余温。
他望着远处昏黄的路灯,嘴角忍不住轻轻扬了起来。
京城的夜比大兴安岭沉厚,连风里都裹着烟火气。
陈军没有直接按照地址上门,这次来京城还有很多自己的打算。
陈军在车站附近找了家招待所,掏出公安局开的介绍信递过去,登记时明显感觉到待遇不同——安排的房间比寻常旅客要整洁宽敞得多。
这时候饭店早歇了业,他从包里摸出自带的肉干,就着温水胡乱垫了垫肚子,便躺到床上歇着。
既然到了京城,天安门的升旗仪式是无论如何要去看的!
是陈军对这个时代的一份致意!
闭上眼,脑海里却不由自主浮出林燊的样子。
她蹙眉说“无趣”时的神态,悄悄行那道门礼时的大胆,还有那双清澈里藏着野气的眼睛……陈军嘴角的弧度忍不住一点点漾开,心里头觉得新鲜:
这年月,竟有这样的姑娘,实在是有趣。
说喜欢,倒谈不上。
但要说好感,那是真真切切的。
这般奇女子,怕是道门里也少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