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玄冷冷盯着他:“既然你知道这些地方乡绅手里有粮,为何不自己去说服他们,给他们借粮救济灾民,偏偏要等到本督来了再说?你是把本督当傻子吗?”
卢象升连忙道:“卢某绝没有这个意思。”
“其实,早在七天前,卢某就已经上门求助,但这些地方乡绅,也不是好相与的,每家拿了几十上百两银子,就把卢某给打发了。”
“卢某这也是没办法,才出此下策,准备让江大人也去试一试。”
江玄冷笑:“所以,你不敢得罪他们,让本督去得罪?”
卢象升苦笑:“卢某确实得罪不起他们。”
这时,知府吴顺安连忙起身,拱手说道:“江大人,您有所不知,这些地方乡绅,可与一般的乡绅不一样,他们背后的靠山,我等确实是得罪不起。”
江玄看向他,眼神冰冷。
吴顺安叹息道:“江大人,可知福王?”
“洛阳的福王,皇上的王叔,朱常洵?”江玄皱眉。
吴顺安点头:“正是。”
说着,吴顺安犹豫了一下,说道:“下官这些话,也不知该不该说。”
“废什么话!”江玄冷冷道。
闻言,吴顺安深吸口气,似是终于下定决心,点了点头,道:“江大人有所不知,这几年河南和山东各地的灾情,其实与这位福王也有关系。”
江玄并未插话,等他解释。
吴顺安说道:“自从福王就藩,这十几年来,洛阳周边府城的税收,几乎都要比其他地方多一些。”
“因为,还得向这位福王上一份税。”
江玄眼眸微眯:“你的意思是,福王私下征收百姓的税赋?”
“正是如此!”
吴顺安眼中闪过一抹怒火,道:“这位福王,当年极受万历爷宠爱,其就藩之时,便得赏赐两万顷田地。”
“当时洛阳这边的土地不足,便从山东、河南、湖广地区取之凑足,甚至连扬州这边沿江的各种杂税,都拨付给了福王府。”
“但这位福王仍不满足,仗着手中权势,欺压百姓,抢占田亩,如今鲁豫两地的大部分田亩,都归于福王府。”
“百姓每年不仅要向朝廷上税,还得向福王府上一份税。”
“这几年本就多发灾情,粮食欠产,赋税又如此严苛,百姓哪里还上得起税?”
“再加之这次白莲教动乱,许多百姓便纷纷加入白莲教,方才造成如此灾情满地的局面。”
江玄眉头紧皱。
如此说来,这次鲁豫民变,还与这位福王有关?
福王朱常洵,乃万历皇帝第三子,当年确实受万历皇帝宠爱,在万历皇帝的放纵下,还曾与泰昌皇帝朱常洛争过太子,史称‘国本之争’。
这次争论长达十五年之久,无数反对的大臣被斥被贬被杖责,最终在朝堂内外大臣的齐力反对之下,万历皇帝才不得不屈服,立长子朱常洛为太子,将朱常洵封福王,封地洛阳。
但尽管如此,对于这位福王,万历皇帝依旧宠爱有加。
据说当年为其打造王府,就花了足足二十八万两银子,超出了一般王府十倍的花费。
万历皇帝甚至派遣太监私征‘矿税’,所得亿万钱财,皆赏给福王府。
可见这位福王究竟有多受宠。
但都已圣眷至此,这家伙竟然还不满足,跑到洛阳还继续作威作福,与民争利?
“这些事,皇上知道吗?”江玄看向吴顺安。
吴顺安叹道:“这些年,不知有多少人上奏状告福王,但全无下文。”
江玄沉默。
这位福王地位尊荣,朝中大臣,只怕也是不敢得罪。
而且,就算皇上知道了,只怕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