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重峦自梦中惊醒,才发觉浑身浸满了冷汗,手脚发冰。
他捂着跳动不已的心口自床上坐起身,看了眼时辰,眼中渐渐浮起暗光。
他是何时昏睡过去的……竟想不起来了……
不待他多想,门外响起两声沉闷的敲门声。
青将抬头看了眼檐外,呼呼作响的寒风吹拂,刚绿的树梢芭蕉摇曳不止,回过头看向屋中,听到里边的下地声,知晓傅重峦已醒,沉声汇报道。
“大人,城中各处的硝石硫磺已经悄然布置好了,何时动手?”
回应他的是咯吱一声被拉开的门扉,傅重峦立在门后,抬眸看向他。
不知是因为傅重峦越发清瘦的缘故还是其他,单薄的衣袍贴在身上,夜色阴沉朦胧,让他看上去脆弱却易摧折。
那双浅色的瞳仁透着如梨水般的眸光,清亮却暗淡,宛若雨打过后绷紧的青竹,稍稍用力便会骤然碎裂。
青将愣了会神,知道傅重峦睨了他一眼,走出门外立在檐下。
寒风吹的四周飞檐下挂着的铜铃不断发出冷泠的乱响,扰人思绪。
“这滁州城的排水渠可修建好了?”傅重峦忽的问了句。
根据这两日收到的消息,肖从章带着滁州城的军士百姓,还有自汨州调来的人马,接连几日彻夜赶工,说要在五日内将城中各处的水渠修建出来。
算算时间,应该也差不多了……
青将望着傅重峦的背影,沉默了片刻,想到肖从章,眼中闪过一丝阴戾,微微颔首后说道。
“今夜应当能修建好,大雨将来,今夜时最佳的动手机会了……”
听到此话,傅重峦缓缓的勾出一抹暗含轻嘲的冷笑。
他面无表情的将视线凝在一处,神色眉目间带来几分厌世之感。
顺着青将的话说了句:“那便动手吧。”
“那我现在便去召集死士。”
青将面上露出几分冰冷无情的严肃,他应了声,转身便要去调人。
傅重峦侧眸看向他,唤了声。
“待会恐怕城中血腥气太重,我不太想闻到,青将,可否帮我寻了纁笼挂饰来?”傅重峦的话音间染了几分嘶哑,乍然听闻,好似一声轻语,带着几分温和柔软。
青将的背影一顿,僵了片刻,才缓缓回头。
傅重峦轻轻勾唇,朝他笑了笑。
青将猛的转了回去,隐忍了片刻,才重重的点了下头。
“好……我定会给大人寻来。”
望着青将说完后好似落荒而逃的背影,傅重峦的眼眸渐渐敛了起来,掩去了眸中算计的暗光。
他靠在梁柱上,冷着眉眼断断续续的轻咳了几声后,喉间便泛起几丝血沫,胃腹翻涌,好似将要被揉碎的刺痛,令傅重峦躬起腰背。
他的眼中泛出重影,耳边好似听到了肖从章冷漠的责怪。
傅重峦,你当真无情……
你的手上还要沾多少的鲜血才够!
傅重峦,你没有心……
一声声的怨怪回荡在脑海中,傅重峦皱紧眉心,额角的冷汗滴落,眼中尽是自我折磨的痛苦,最后化为一声讽刺自嘲的长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