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谕同意了。
这会儿,他把两个袋子都拿在一个手上,转头过来牵住陈舷,继续往前走。
俩人还是走得很慢。
陈舷问他:“干嘛买这么多?”
“哪里多了?一个主机还有一个掌机而已,也没多少。”
“一个不就够了。”陈舷小声,“太浪费了,那个主机快两万了。”
“两万而已。”方谕说,“换着玩嘛,我不会差你这点儿钱。我的钱,你往死里花,就当报复我了。”
陈舷一愣,笑了两声。
他长叹一声,望向前面的路。路人来来往往,阳光把路照得光芒万丈。
“哎,”陈舷说,“我刚刚看见尚铭了。”
方谕一怔:“什么?”
“幻觉。”陈舷望着路边高高低低的光秃枝丫,“没事,又幻视了而已。我看见他小时候了,那会儿我也小,都十几岁,我俩周末就跑到商场里玩电动,三十块钱三小时。”
“那时候,我俩就跟刚刚那群小孩一样,所以我才想起来了吧。”陈舷轻轻说,“话说回来,他那天怎么会跟你一起来?”
“给你栽玫瑰那天?”
方谕抬头望着填上,回想片刻,“他俩其实一直都在。你去大桥上那天,陈医生找来了,一群人急疯了,我叫上他俩了。”
“后来你要玫瑰,我找不到多少人愿意帮我,实在没办法,给他俩打了电话。”方谕说,“他俩答应得很痛快,都来了。”
陈舷没吭声。
往前走了一会儿,他才又问:“他俩,说我什么没有?”
方谕没吭声。
陈舷感觉到他的视线在自己身上停了一会儿。
隔了片刻,方谕才说:“没有。”
“……没说我……居然混这么,惨?”
陈舷有点磕巴,他边说边窘迫地抬抬眼睛,看见方谕很认真地朝他摇头。
“没人会笑话你,”方谕说,“他们都知道你的,知道你本来不该这样。”
方谕停了下来。他松开手,把陈舷拉过来,伸手摸了摸他的脸。
“我们都心疼你。”方谕微微弯下身来,“别乱想,他们也想你。”
陈舷愣住,忽然喉头发堵。半晌,他噗嗤一笑,眼睛弯了起来。晌午的阳光从身后照射过来,照得他后背暖融融。
他笑了几声,笑得肩膀直抖,愈合不久的刀口微微作疼,痒得不行。他都笑出眼泪来了,于是他抬手抹了两下眼睛,脑袋低下去了些。
方谕也吸吸鼻子,陈舷一看,他居然也跟着哭了,眼尾发红。
“你也心疼我?”陈舷问他。
方谕点了点头,抹了抹鼻子:“我帮你招呼他们吗?他们一直想看看你,我说,等你好一点再说。”
陈舷低低眼帘,暗自庆幸。
他庆幸方谕没让他们来。多少是小时候的兄弟,陈舷重病的模样不好看,躺在床上瘦得跟骷髅一样,还总吐。
“等我长头发吧。”陈舷说,“能长出来的,对吗?”
“当然,”方谕从口袋里摸出纸巾,擦了擦他的脸,“能长的。”
陈舷笑着点点头,憔悴苍白的脸上泛起些红色,眼泪啪嗒啪嗒流了几颗下来,但并非绝望。
他不复从前,他在一点点夺回从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