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栎笑容斯文秀气,淡然的语气里透着一点喜悦道,他不经意的动作里突显着腰间佩剑的轮廓,看起来有几分眼熟,林岚甚至感觉他的手掌还记得剑柄上的花纹。
“艾儿呢?”
田栎愣了一下,似乎没反应过来。
“我问你艾儿呢!”林岚扶着连廊上的柱子嘶声竭力道,混乱的大脑无法去思考那柄剑究竟有何不妥。
“你说另一只妖兽吗,你一只我一只,没必要多出一只,”田栎答道,语气舒缓,笑容斯文,“刚刚不是吃了吗,你还觉得味道不错来着。”
吃了……
“说来艾儿原本是愿师,听说过吗,愿师是战师最强的搭档,待在它身边是不是特别安心宁静?
“不过他应该挺喜欢你,除了我,他基本不靠近任何战师,你虽然未听天谕,但也算得上半个战师吧。”
林岚回想起每晚在月色下舒展羽翼的妖兽,随后又是刚刚酒楼里色泽诱人的佳肴,最后是那枚艳丽染血的羽毛。
有妍姬的例子在前,艾儿那张酷似人类的妖兽面庞似乎在林岚脑海中勾勒出了一个年轻人的容貌。
他吃过死人,但那些对他而言打一开始就是没有生命的尸块,就这样他还吐了好多天,可艾儿是鲜活的,是一个人类,是愿意偷偷溜出去给林岚带食物的朋友。
林岚突然感到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地恶心,像是吃到了比那块流脓的生肉更糟心的东西,他捂着嘴巴缓缓地蹲下身去,直到某一刻,他再也忍不住干呕起来。
“小白,你这是怎么了,你朋友都回来了,能蹦能跳没有受伤,你也吃饱喝足了,怎么还一副不满足的样子呢?”田栎笑了笑。
他忽然用力一扯林岚项上的锁链,一脚踏上了林岚的脑袋,大笑着道,“我看重你,甚至不在乎与冯山海交恶也要责罚他的战奴逼你出来,我可以用所有人只换你一个。
“他们就真的有这么重要,你任我折磨也可以面无畏惧,可他们受了点伤你拼了命也要送他们离开,他们沦落至此你竟是这样一副丧家犬的模样?
“既然真的如此重要,在妖兽山脉时为何不带他们一起离开,你若拼上性命的话,也不是做不到吧?”
林岚徒劳地挣扎着,田栎弯下身子,斯文笑着低声道:“对你而言他们都不重要,重要的只有你自己,你因为计划将他们留下,因为不想让自己陷于自责中顺道带走他们,他们逃离了,你才能感到自己是有价值,有存在意义的,我可有说错?”
他没有听到回答,移开了脚,田栎只看到林岚面无表情地躺在地上,唯有眼角因刚刚的不适微微泛红。
“看来我说的不全对,”田栎一脚踢在林岚下腹,看着青年弓起了身有了些许反应,他才道,“你连对于没能救出他们的自责也没有,你只在乎你自己,你只在乎在你的计划中有何缺憾,而不是对死者的悲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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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里,庭院里的妖兽相拥入眠,屋外的黑袍人恪尽职守,屋里头,林岚靠在远离窗户的床头,他的脑海中笑声癫狂盘旋不歇,他的身边,黑色的香烟袅袅。
田栎也好,徐若清也罢,不论其他任何人怎么看他,林岚觉得他都没什么好在意的。
他不在乎自己行的是善是恶,不在乎会是如何收场,他现在只想杀了田栎,这道杀意空前的强烈,几乎到了难以克制的地步。
神魂之力被大量消耗着,然而被夺舍的风险如今也不在林岚的考虑之中,他注视着燃香,等待着那道记忆中的身影。
“无论你身处何地,遇到危险时以神魂点燃此香,它会为我指引方向……”
“……你若有难,我会相助……”
“……”
男子温润的嗓音仿佛犹在耳畔,神魂沉入回忆,像是坠入了无尽深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