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摸得出弧度的肚子平坦了下来,只留下一小圈软肉。看起来再过两天,就会连这圈也消失不见。
一点痕迹都没有留下。
哪怕朱利安经过几次自我说服,产卵对他来说还是尤为异类的恐惧,能够剥离出怪物的种子,那本该是好事……朱利安想。
他的脸上流露出茫然的脆弱。
可为什么,还有这种好似失去的怅然感?
他为这样的感觉感到恐惧。
下意识抱紧了自己。
“朱利安。”虫子的声音惊喜地响起来,下一瞬埃德加多爬行到了朱利安的身边,它的声音带着过多的高兴,让朱利安恍惚以为自己不知道的时候都沉睡了多久……等下,他下意识掐了掐自己的胳膊,“我……睡了多久?”他的声音干哑,磨得有点生疼。
埃德加多把喜喜果水递给朱利安,利索地在他的身边坐下,“九天。”
这个数字远超朱利安的想象。
他最后的意识,是他好像听到了……
朱利安的脸色猛地一白,剧烈的痛苦爬上他的眉梢眼角。那种苦涩的味道再度飘了出来,埃德加多抱住人类虫母,轻轻的、冷冷地说道:“朱利安,有谁欺负了你吗?”虫子的声音带着嘶嘶,它无法理解妈妈的痛苦来自于哪里。
在这过去九天一直困扰着它的问题,终于让它的眼睛也逐渐染上了猩红,一点,一点,当它彻底变成红色时,它就是一只彻头彻尾的暴戾怪物。
如同过去数天一直在疯狂肆虐的虫族。
妈妈的痛苦让它们也倍感痛苦。
而痛苦靠着杀戮倾泻出去后,成倍的煎熬让它们愈发难受。
因为妈妈还在痛。
虫母还在痛苦。
人类虫母捂着自己的脸,有点崩溃地推搡着埃德加多,“……没事,不要看我。”
他后知后觉地感觉到眼角的泪意。
朱利安感到无比的难过。
是因为他彻底地意识到一件事情,他的确无法挽回玛丽妈妈。
她远比朱利安要更早,更早地看清了这点。
并坦然地接受了。
他闭着眼,颤抖着身体,将自己蜷缩得小小的,抗拒着一切的外物。
他在产卵的那瞬间,共情般地想起了那些曾经在幼崽——该称呼为幼虫,还是幼崽呢?反正朱利安到现在都不知道他究竟是一种怎样的形态,也不知道他诞生的时候究竟是虫卵还是人类,但他记得玛丽的温度,记得她每天絮絮叨叨的话,记得她抚弄着肚子的动作,记得她温柔的语气……
这种记忆,只会让朱利安倍感痛苦。
因为每一次回忆,都让他意识到注定失去的绝望。
埃德加多倾听到了朱利安几乎破碎的呓语。
玛丽。
玛丽妈妈。
它记得这个名字。
在它还是愚痴,混乱,无序的时候,它看到了那个人类女人。
她无比怜爱地抚弄过朱利安的头发,听着他在发牢骚,在他不小心在沙发上睡着的时候给他盖上薄被,在他手忙脚乱试图做饭时大笑着把他推出去。
她学着其他人家的妈妈,在床头给他讲故事。
她安慰着朱利安几乎破碎的精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