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再度沉默,没有回答。
阿万无法置信,他虽然不喜欢那个任性妄为的小姐,却清楚那丫头在少爷心中,占有多少份量。
“你真要让她嫁?”
少爷依然无言,不抗不辩。
“你应该去抢亲的。”阿万低声咕哝,继续以火石点火。
“凭什么?”他讥诮的扯着嘴角,低问:“我凭什么?”
嚓的一声,灯芯亮了起来,着了火。
阿万再抬首,这才发现,那坐在床角的少爷,全身都已再次罩上了黑布,包住了头脸,而那露在衣袖外紧握的拳头竟——
他吓了一跳,但下一瞬,少爷已将手收到阴影之中。
阿万怔怔的看着他,只看见一双饱含痛苦的琥珀色眼瞳,但很快的那双眼消失在黑暗中。
少爷已重新闭上了那双变异的眼,但他却只听见方才那句。
凭什么……我凭什么?
盛夏的雨,来得又急又猛。
狂风呼号着,腾腾翻过大地,撼动屋梁。
风雨洗刷着古老的城镇,江上的大船小舟都如风中叶、浪里花,虽已下了锚,绑了绳,仍有好几艘翻覆了。
滂沱的大雨连下几夜,河面上涌、再上涌,半点也不曾消退,教人看得心惊不已。可在这狂风暴雨之夜,最让人心慌的却不是这场风雨,而是城里近来接二连三的命案,与止不住的流言蜚语。
扬州城里,有妖怪。
先是有人在夜里看见那可怕的野兽在西城出没,然后是东岸码头上有一整艘船的人都消失无踪。
玲珑阁、七巧舫、百草店……
城里各处,无论男女老少,胡汉蛮夷,受害者不分东西、接二连三,每每入夜,就有人会听见可怕的咆哮与惨叫。
那凄厉的声响,听得人心惊胆跳,吓得不敢睡觉。
老城里,人人自危。
即便官府派出官兵街使一再巡夜,宣称城内的安全,可他们就是每每在案发时迟上一步,慢上一些,总是无法阻止惨案的发生。
只要天一黑,家家户户都紧闭门窗,不敢出入。
这时日,百业萧条,唯一生意兴旺的,是刀铁铺。
高炉大窑里的火,彻夜不停的烧,铸铁打剑的声音,铿锵不绝,响彻云霄。
老百姓拥刀自卫,官差将吏持剑自保,可这一切,都无法阻止吃人的妖。
“妖怪——有妖怪啊——”
风雨夜,一人发狂似的从坊内小巷,冲上大街。
“来人啊!救命啊——”
这惊声的尖叫,却唤不来一人探看,长长的坊墙之后,每一户的门都是紧闭着的,就连原先偷偷打开来透气的窗,在惨叫声响起时,也全都快速合上。
“不要!不要吃我!”
屋内的人,捂住了双耳,躲在墙角,不敢发出声音,却止不住全身的颤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