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方自那扭曲水脉中狼狈脱出,脚下海水兀自带了几分陌生寒意,胸腔中的气息尚未平顺,头顶的天穹便毫无征兆地塌陷了。
并非寻常风暴前的浓云密布,那是一种纯粹的、吞噬一切光亮的墨。
那墨色浓重至极,似宇宙初开的混沌虚无被强行撕裂,倾覆而下,蛮横地笼罩了这片海域。
死寂,取代了海浪的喧嚣。
紧随其后,一股难以名状的恐怖意志,挟裹着星辰崩灭的恐怖威势,轰然降临。
这意志无形无质,却又无处不在,冰冷得不存情感,高悬于万物之上,漠然俯瞰。
仅仅是它的降临,周遭海水立时冻结,每一滴水珠都透着死气;空气凝滞,每一次呼吸都带来割裂般的痛楚;生灵绝迹,连最微小的鱼虾都瞬间失去了所有生机。
“噗——”
林晚晴本就因先前强行燃烧精血而油尽灯枯,此刻被这煌煌神威当头一压,体内气血再也控制不住,逆冲而上,一口鲜血喷洒在陈长青的臂膀上,温热而刺眼。
她娇躯一软,几乎要栽倒,全靠陈长青眼疾手快揽住,脸色已是骇人的惨白,唇无血色。
陈长青自己也好不到哪里去。
他的神魂被一股无形巨力死死攥住,骨骼都在呻吟,下一瞬便要被捏爆。
这股力量不伤及肉身分毫,却直透灵魂本源,勾起内心最深处、最原始的恐惧,让人不由自主地想要跪伏,想要放弃一切抵抗,只求一个痛快的了结。
“找到你了……龙之传人……”
一个声音,宏大、冰冷,不辨男女,不带丝毫情感起伏,带着亘古不化的玄冰寒意,直接在陈长青和林晚晴的灵魂最深处炸响。
每一个字,都化作重锤,狠狠砸在他们摇摇欲坠的意志上。
陈长青心头巨震,龙之传人?这称呼……
“以及……东海的……‘钥匙’……”
那声音顿了顿,像在审视一件物品,而非一个活生生的人。
‘钥匙’?林晚晴吗?还是指别的什么?
陈长青脑中念头电转,却抓不住任何头绪。
话音未落,那恐怖意志的性质骤然一变。
它不再是纯粹的威压,而是化作了无数道无形的锁链,带着令人作呕的冰冷触感,悄无声息地从四面八方缠绕而来,目标直指两人的神魂本源。
这些锁链并非要立刻绞杀他们,更像是一种阴毒的标记,一种缓慢而坚定的拖拽。
一旦被它们完全缠上、束缚,便会被拖入某个未知的、充满不祥气息的深渊。
陈长青毫不怀疑,那将是比死亡更可怕的结局。
他甚至能感觉到,这些锁链上附带着一种诡异能量,在不断解析、渗透他们的神魂,要将他们彻底掌控。
“昂——!”
一声低沉而不甘的龙吟,自陈长青丹田深处爆发。
那颗与他血肉渐趋融合的【龙之心脏】仿佛感应到了某种刻骨铭心的宿敌气息,沉寂的龙威与磅礴的水行神力本能地苏醒,试图冲破这绝境。
只是,在这深渊炼狱般的古神意志面前,初生的龙威仅是微弱一闪,便被无情碾碎。
龙心发出阵阵悲鸣,刚刚凝聚的光芒迅速黯淡,也清晰感应到那份源自远古的、无法抗衡的恐怖。
林晚晴的意识已然涣散,视线中的一切都开始扭曲、模糊。
她仅存的力气,只能让她勉强倚靠在陈长青坚实的臂膀上,那柄曾伴她斩妖除魔的青霜剑,此刻重逾山岳,指尖颤抖,几乎要脱手坠落。
她翕动着唇,欲言又止,仅余微弱呜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