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说平时顾夕歌定会颇为不快,谁愿意平白无故惹上这等事端?可他却隐约看出这拂云界两位大乘仙君一起捧着陆重光,其中定然含义颇深。谁知道他们究竟是瞧上了陆重光天命加身,抑或那黎楚当真对陆重光一见钟情不能忘怀?
似乎自前世以来陆重光的桃花运就极好,平白无故总有许多女修对他芳心暗许不能自持。有三大世家的长女亦有魔修妖修,甚至还有拂云界的天之骄女对其有颇多赞赏,想来这就是话本中主角才有的好运气吧?
顾夕歌听见李开阳故意挑衅的话却偏偏不生气,他只笑吟吟道:“陆仙君此等修为又是身兼天命,我可不敢欺辱他,两位也未免将他想得太脆弱些。既然两位拂云界道友与陆仙君有话要谈,不如我等早早离去如何?”
他不在乎,当真半点也不在乎。一旁静观事态发展的陆重光一颗心却一分分沉暗下去,可笑的是他先前还抱有一丝隐约的期望。尽管那狡黠如狐的白衣魔修甚少说实话,但他方才所言却字字为真不容否决。
那大衍魔修将一切事端直接了当推给了陆重光,当真是干脆利落毫不在乎。陆重光自然也能看出那拂云界的两位序子暗中挑拨离间,谁知道那二人将他高高捧起究竟怀着怎样念头?
陆重光还在斟酌思索,就听李开阳不急不缓道:“且等一等,我并未让几位离去。我不开口,诸位还是不要动比较好。”
他言语之中的威胁之意不言而喻,回答他的却是一道刹那间出鞘的红色剑光。那道剑光堂堂正正地铺展开来,势如山岳亦如苍穹高远,与顾夕歌以往森然可怖魔气四溢的剑光截然不同。
霎时间所有时光与灵气都被冻结了一般,有薄薄灰雾自这清冷雪峰之巅逐步蔓延开来,搅扰得尚未停歇的风雪亦跟着混沌不堪。那道看似单薄微弱的剑光轻描淡写搅碎了锐风与飞雪,让其亦化作熊熊烈火随风自燃。
素白雪花与火焰融汇交织,极美丽又极诡谲。那雪花与火焰每行一寸,就有暗黑的空间裂隙被毫不留情地直接撕扯开来。千百倍的压力与气魄横陈于青梗雪峰之上,众多练虚真君惊异地发现他们与天道之间的联系竟被切断了一瞬,好似每个人都成了脆弱无力的凡人,只能拜服在这天威之下。
若是天资卓绝之辈到了大乘期后,其对天道的领悟自会截然不同,甚至能毫不费力地直接压制练虚真君。但那不过是一个荒诞不经的传说,许多人都琢磨自己即便不是大乘仙君的对手,亦能从其手中逃得一条性命。
但九峦界诸多修士此时方知这传言竟都是真的,他们情不自禁向后退了数百丈,唯恐这堂皇森然的剑光击碎他们的神魂。
红的是火焰,白的是雪花,黑的是空间缝隙。那红白黑三色不断交织融汇,就连淡蓝天穹亦被扯开了一条长长裂痕,雪峰已然遭不住这等巨力加诸其身,不断有山石积雪悄无声息地融化碎裂。
这一刹,李开阳的面色也不由肃穆了一分。纵然他话语之中有颇多挑衅之意,却未料到那魔修竟能如此坚决果断地出手。他虽已将陆重光高看了三分,却有些没想到那白衣魔修的能为更丝毫不逊色与陆重光分毫。
直至此时李开阳依旧未曾慌乱分毫,自有黎楚应对这白衣魔修。
灿然七彩的云气被黎楚自远方遥遥召唤而来,那云气重叠交织成一匹最华丽的锦缎,一层层地环绕交织。虽像布匹,却柔韧无比不能斩断。它层层将黎楚与李开阳二人防护得安安稳稳,如流水似飞花亦如彩霞,原本开始碎裂的空间裂隙又被重新安抚平复,原本开始崩塌的青梗雪峰亦开始逐步安稳下来。
那七彩云气终于与三色剑光碰撞在一起,有形无形的灵气不断破碎荡漾成波浪,所经之处皆变为空荡虚无的废土,裸露的岩石与地脉被直接掀翻而出,触目惊心让人不敢直视分毫,轰然崩塌的声响搅扰得所有人不得安宁。
似是短短一瞬又好似过了千百年,那声响与巨变终于逐渐平息不复存在。
白衣魔修只轻轻抚了抚照影的剑脊,面色如常并未有丝毫慌乱,其悠然风姿却比上界仙人更动人。
不远处的黄衣女修却微微吐出一口浊气,她秀眉轻蹙稍有不快。
“这位商剑影的传人当真了得,方才多有得罪,还望见谅。”黎楚终于开了口,她低沉声线中却有几分掩不住的惊异。
九峦界诸多修士简直疑心自己听错了,在虚空界中他们可从未见过这般谦卑的上等大千世界修士。那些心性高傲的修士除非生命垂危,否则绝不会认错亦不会妥协。
那二人方才的对决不过是平局,谁能料到黎楚竟直接赔礼道歉了,一切当真半点也不真实。
黎楚却知若再继续耗下去,她定会吃个不大不小的亏。她与李开阳对陆重光的称赞与对顾夕歌的鄙薄,却是事先计划好的。只为了暗中瞧瞧界主下令要杀的人实力如何,亦为了试探陆重光的心性与脾气。而事实当真十分令人惊异,那大衍派的白衣魔修实力了得着实是个好对手。
她一向敬重强者,并不因其出身低看分毫。这声道歉自然也是真心诚意的,并未有丝毫作伪。
顾夕歌只点了点头就当收下了黎楚的称赞,又微微扬眉道:“想来是九峦界中出了内鬼,才有诸位拂云界修士步步紧追。若非我方才果决出手,倒不知在场有多少人活不下来。”
此话一出,九峦界修士先是惊愕随后却是怀疑与愤怒。诸多情绪全都搅成一锅粥,让这狼藉不堪的青梗雪峰亦不得安宁。
李开阳既未承认亦为否决,他只痛痛快快点了点头道:“好修为,我期待与两位再次碰面。”
说罢他就带着那十六名女修直接离去,黎楚望了陆重光一眼,也跟着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