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李一凡点头,“备份不是为了替代,是为了让正班知道,背后有人。”
走出机房,风把他额前的一缕头发吹起来又吹落。他看见远处生活配套的工地也动了起来,几栋人才公寓的钢架在冬日里一根根扶上去,像给骨架穿衣服。
陈启明在现场,夹克敞着,脖子上有一道浅浅的风痕:“省长,夜间实验室社区的方案我们敲定了:医院夜门诊、学位池、倒班公交、食堂通宵窗口;另外,我们在江滩边留了一条夜跑线,连到创新中心的东门。”
“再加一条。”李一凡说,“把‘值夜班的孩子’也写进方案——幼儿临时托管到晚上十点半,家长进实验室,孩子进托管室,回来刷工牌一并把孩子取走。我们不是只在白天做人。”
“明白。”陈启明记得很快,嘴里默念了一遍,“医院、学位池、倒班公交、食堂夜窗、夜跑线、夜托管。”
“还有‘夜警灯’。”李一凡补了一句,“人才公寓楼下每二十米一个,灯的高度比成年人高出一个头,从窗里看下去要像河道里的示位灯。有人夜里走回去,灯要自己亮。”
傍晚回到省府,外事办的陈明远已在门口等,说是要汇报粤港合作平台的最新反馈。会议室里,投影把一封英文邮件照在墙上。对方委婉地表达“希望进一步便利国际资本了解走廊实时运行状况”,并列出“展示接口”的两个版本。
“都不行。”李一凡看完,“回:我们把‘可核验事实’做成事实卡,周报和月报按时发布;展示页可以看,但看的是‘已经完成的过程’和‘正在进行的节点’,看不到‘即时心跳’。谁要看心跳,谁来拿访客证,按我们规则进门。”
“那国际路演呢?”陈明远问,“对方希望新年后在新加坡做一场。”
“做。”李一凡点头,“但把‘非常规节奏’讲清楚:我们跑得快,是因为制度跑在前面。制度写在纸上,纸写了名字,名字在灯下。讲清楚这三个,别人就知道我们不是靠情绪吃饭。”
晚上九点四十分,纪委把初核补充报告送到李一凡案头:评审打分记录的影像因会议室网络抖动丢失了三十六秒,现场手写的应急记录已找到,签字齐备。纪委建议:对流程管理提出警示,责令限期整改。
李一凡在批示栏写:**“照章整改,公开到处级;匿名信不专门回应,用事实说话。”**落款的时间写得清清楚楚:2020-12-2821:57。他放下笔,揉了揉眉心,打开手机,把“主站—节点—镜像”的最新照片发给李晓薇:“今晚十一点,出一版事实卡:三张图、五行字、一张时间码。不要标题党,不要感叹号。”
“收到。”对面回得很快。
十一点零八分,主站调度室里第三轮演练开始,屏幕上的负荷曲线像一条白鲸潜下又浮起;二十五秒,切换完成;告警灯亮又灭,值守员在纸上写下“2020-12-2823:08:27”,签上名字,抬头看了一眼玻璃后那个人的背影——他没有说话,只点了一下头。
零点十二分,事实卡挂上了省级门户与凡星平台:第一张图是“里程碑墙”,红黄绿三色牌子明明白白,每一块牌子下面都能看到一个签名;第二张图是“切换曲线”的截屏,白色曲线从高处落下又抬起,右上角写着“25s”;第三张图是工地夜里的人才公寓楼下,一排夜警灯把小路照成温柔的银;
五行字写着:“我们做了什么——主站三次夜间切换平均25s;我们做到什么——四节点全部通电‘跑样’;下一步——秘处常驻、镜像受控、双钥匙共享;每一步都有人写下名字;每一盏灯都照到夜里。”评论区很快安静下来,只剩下“看得见的安心”和“名字是最好的保证”这种干净的话。
第二天清晨,北站的雾还没散尽,江淮那边传来一个不那么友好的消息:合肥某基金以“市场协同”为名,邀约星城一家核心器件供应商把新项目放到合肥落脚。陈晓峰把截屏放在李一凡桌上:“他们话很漂亮,说离长三角近。”
“给他回一句:离市场近,不等于离心脏近。”李一凡把手机拿过来,“告诉他,走廊的心脏在这里,血在这里跳。
你跟着心脏跑,冷的时候会有人把灯开给你,热的时候会有人把风扇调给你。你若要去,先把我们的替代路径看明白——看明白了还要去,我也不拦,但以后遇风遇雨,伞不一定还能替你撑。”
电话打出去,声音在空旷的办公室里显得很清。放下电话,李一凡把《北延试行框架协议(1。0)》放在案头,翻到最后一页,补上三行字:**“边界写在纸上,节奏挂在墙上,利益锁在章程里。”
又在下面一格空白处写:“凡是能写名字的地方,都要有人写下名字;凡是能照亮的地方,都要把灯开到夜里。”**签名、日期、时间。
下午两点,星城国际创新中心一期打下第一块带日期的纪念板,钢模拆除时,阳光在混凝土的纹理里铺开一层淡金,字被定在混凝土里,像把一段路钉进了地面。媒体没有大标题,只有一张近景和一句话——“把看得见的路,写成看得见的字。”
晚风从江面上吹过来,带着一点潮,带着一点冷。主站的灯一盏一盏亮起来,连成一条稳当的光带。李一凡站在平台边,手背抵了一下额角,呼出的雾气很快被风揉散。
他知道,这一页翻过去,走廊就不是一张图了,而是一条真正能跑起来的路——上面有名字,有灯,有人在夜里守着不眨眼的值班表,也有人把小孩从夜托管里接回家,抱在怀里,穿过那条比成年人高一个头的夜警灯带。
他慢慢吐出一口气,心里把日期又默念了一遍:2020年12月28日。然后转身,往楼梯口走去。下一次会是明早八点,议题是“秘书处常驻与双钥匙细则”。他把脚步压得很稳,像把一块块石头往江里投,水面涟漪散开,路在脚下延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