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知道肥管家为何突然如此淡漠,只是从府上走了出来便有如此大的变化。他也不知道管家现在说的话是不是真的,不知道管家到底对自己有什么安排。
但他很明确一件事,那一夜,除了饭菜之外,自己什么也没做。
那么,在他回去之后,他也只会说一句话。
“我什么也没做。”
话音很平静,温白麝坐回座位上的动作也很平静。
刚坐下,他就大力抓起一个馒头,就着黄瓜狠狠撕咬,馒头在他手里扭曲变换着形状,两三口下肚,他就继续拿起下一个,周而复始。
一时间,连肥管家也停住了筷子,扭头看着温白麝。
温白麝很没吃相,胡吃海塞的同时,不停用袖子擦嘴巴,身上这件新麻衣相信很快也会变成他过往穿的样子。
陆守言看着温白麝,很明确地回想起十年前的自己,他曾经也如这般,倔强地面对一些人。
只听他轻声对管家爷问道:“您比我了解这温白麝,他可是那种不道义的人?”
肥管家回过神,隔着雾气看着陆守言。他认识陆守言,知道陆守言,并且不喜欢陆守言,所以刚来到积玉楼就坐到包间里去。他也不喜欢所谓的江湖道义,他更喜欢明确的规矩,和高于一切的约定。
于是他轻轻摇头,也轻声回答道:“这与是什么人没关系,也与道不道义无关。只是要走流程审他。”
“审完之后?”
“那谁知道。”
“那可否让我也跟着去府上?我只是想确认一下,是不是自己看走了眼。”
陆守言目光灼灼,旁边火炉上的茶壶,传来滚滚沸腾的声音。
这是他的真心话,他去温府也帮不到温白麝,他也并不想帮温白麝,他只是想知道真相,只是不喜欢平白的冤屈。
唐如约闻言,在桌下用脚轻轻蹭着陆守言的鞋。
管家爷好像吃得差不多,擦了擦嘴,嘬一口茶,淡漠回应道:“抱歉,温府最近要招待贵客,恕不迎外宾。”
都说沉默难忍,因为沉默往往是话一时说尽带来的。
这时,管家就把话说尽了。
但此刻桌上的沉默却显得有些古怪,因为并不是没有声音,而只是没人说话。
当事人明明可以有很多话讲,但他在吃饭,声音还很大。
白袍自从下楼以来都没有说话,明明可以打个招呼,但她也在吃饭,声音也很大。
纱笠轻摇,一双玉手不停地往纱笠里送菜。
拍黄瓜,炸糕,酱牛肉。。。白色纱笠下,吭哧吭哧的咀嚼声不停,咔哒咔哒的筷子声不断。
刚才大伙相互试探的时候,她在吃;大伙唇枪舌剑的时候,她在吃;直到温白麝开始大吃特吃,馒头被干去两三个,其余的人都放下了碗筷,她还在吃。
墙边的小二有些战战兢兢,抱着送菜盘在旁边看着这位贵客,在一个骨碟堆满后,撤下来换新的,不知不觉间这位置已经清理过两次。
温白麝总共做了六大碟菜,三种主食,陆守言总共拿来三壶酒。
如今她面前的碟子已经完全见底,酒壶则从三个变成一个。
啪!嗝~
一拍筷子,一个饱嗝。
拎着剩下没喝完的半壶酒,白袍终于站起身,纱笠下的双眼静静看向温白麝。
虽然不想承认,温白麝这小子做饭真的有一手,每道菜都正宗有特色,的确是个人才!
但她的话语,从来都是利剑。
“吃饭还那么多话,你是贫嘴?”
桌上所有人,同时抬头看向她。而她,正低着头对温白麝呛声。
白袍没有理会其他人,又转头看向肥管家,把腰间的剑连着剑鞘抽出,啪地拍到桌子上,然后冷声问道:
“我算不算贵客?能不能请我到府上一坐?”
声音很冷,比秋天的悲风还要冷一些。说话间白纱摇动,似乎是在拦着它后面的锋利意气。